鬼先生蓦然省觉瓦当沾血,显是取于杀人后;不见焦灼,表示拾于纵火前拿得出这块破瓦片的,当时必定人在现场,若非目击证人所为,即是杀人纵火的凶徒!
他胸有成竹,迎视着蚕娘犀利的眸光,傲然一笑“蚕娘当问,我有什么条件才是”
女郎以袖抿嘴,眸中却无笑意,淡道:“给你这物事之人,是打算借刀杀人哪!你命快没了,同蚕娘谈什么条件?”
鬼先生从容道:“前辈若是杀了我,瓦当顿成废物,多年来苦心追査而不可得的线索,便断在这一处値或不値,我亦不知,须由前辈判断”
“傻孩子!说甚傻话?”
蚕娘微瞇着眼,抿嘴道:“要从人嘴里撬出话来,怕比谈条件什么的,要可靠又容易得多咱们这儿现成有位鬼王哩,集恶道拷掠人的法子,没什么问不出的,横竖有大把的时间,让她陪你玩玩也不坏”
远处媚儿露出一抹戻笑,轻拗指节,只差没举手大喊“选我选我”鬼先生无奈摊手
“前辈所言,每个字我都同意集恶道苦刑之厉害,莫说几样,晚辈怕连一样也扛不住,毋须鬼王出手,光听我便腿软啦,有什么说什么,决计不敢欺瞒”
他怎么瞧都不像腿软的模样,微笑道:“但原本便不知的事,恁有通天手段,也撬之不出;打得狠了,我也只能胡说一气,是不?前辈若不在意,倒也是个法子,注定无效,且试不妨”
鬼先生定定注视着娇小的银发丽人,一步也不退让
“交给我这只锦囊之人,就只给了锦囊,连闲话都未多说一句晚辈自来怕疼得紧,但无论我说什么,皆与眞相无涉,我既不知道这瓦当是什么意思,也不知给我的人与它有什么关连;前辈若想知道,只消答应决计不插手此间之事,待晚辈毫发无伤离开此地,前辈想知道的,那人自会向前辈说明────我料他以锦囊相托的意思,原也是这般”
“你想得美!”
媚儿气得哇哇大叫,狠笑道:“等你尝过本座的手段,便有什么不知的,也尽都说了!教你知道我的厉害────”“……且慢!”
发话之人赫是蚕娘她双掌合拢,捧米袋似的掂了掂锦囊的份量,沉吟片刻,抬头道:“交你锦囊之人,究竟是谁?”
“古木鸢”
心知此事难以闪避,鬼先生索性爽快交代“顺便说,我不知道他的眞实身份“姑射”嘛,神秘组织一个,顶上的人总要遮遮掩掩,干什么都古古怪怪的,这也挺正常的”
那种洋洋得意的口吻,媚儿光听就想掐死他岂料老妖怪居然眞的考虑起来,就算她再可爱,这下媚儿也看不过眼了,蹙眉道:“妳不是吧,这还用得着想么?先给他来个“凤凰掠翅”再挑几处剥皮,我看……就先从脸开始好了,这货一看就是个爱美的,绣花枕头,呸!本座担保他有什么说什么,祖宗十八代都一股脑儿供出来────”蚕娘挥挥小手,藕纱重又放落,前后两名鸡皮鹤发的老童子抬将起来,掉头往望台方向行去“……前辈!”
雪艳青、染红霞双双回头,难掩面上错愕只听蚕娘银铃般的笑语传出金乌帐:“蚕娘帮到这儿啦,剩下的,俩丫头自个儿看办可别死了呀!”
二姝均是有骨气的,一想自家仇隙,岂有指望他人的道理?蚕娘携雪艳青重返冷炉谷,又出手制伏了发狂的恶佛,只剩元凶鬼先生光杆一个,接下来,确是三人清一清旧帐的时候,更不打话,转身专对眼前的黑衣青年,眉宇间战意凛然,丝毫不让
媚儿自是骂骂咧咧,诸多不满,只恨气空力尽,无论与老妖怪或鬼先生算账,都没她什么事染红霞撑扶至场边,争取时间调匀眞气,己方场上虽只剩雪艳青一个,但鬼先生适才与蚕娘对峙,耗费偌大心神气力,蚕娘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磨得他大汗淋漓、唇面皆白,自鬼先生现身以来,从未如此狼狈;对上从天而降的生力军雪艳青,结果不言自明
金乌帐一路拾级而上,落脚于游尸门一行三人附近,自藕纱中飞出一只小小银瓶,白额煞听风辨位,未及转身抬头,已然反手抄住“给薛百縢那小子服下”
蚕娘笑道,似能想见那小小的人儿以袖掩口,杏眸一抛的模样“多大的人了,还来这种舍身救贼的戏码,以为自己十六岁么?”
语声虽轻,却是无分远近,人人都听见的
望台之下,漱玉节亭亭俏立,双手分持刀剑,但见腰如细柳、雪臀丰盈,腿长肩削,看来她不为蚕娘这“贼”字脚注所动,背影依旧风华绝代,持兵之姿更于雍容妍丽之外,平添一股凛然威煞,说不出的动人
符赤锦不识蚕娘,耿照与她虽是无话不说,碍于桑木阴的隐密质性,却不好出卖蚕娘的秘密;直至今日,宝宝锦儿才知有这样一位神秘高人但她出手助染、雪与媚儿,总是不争的事实,符赤锦爱屋及乌,并不见疑,朝藕纱之内微一颔首,聊表谢忱
倒是白额煞小心得紧,先拔开瓶塞嗅了嗅药气,又毛手毛脚地倾入掌中,以舌尖试过零碎的药末,静待片刻并无异状,喂薛百媵服下蚕娘笑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