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还扣了张王牌门主金甲的下落,眼下只她一人知晓,是昨夜她趁乱潜入了「主人」藏甲的密室,悄悄移换地点这样一来,无论事成与否,她都有同最后胜利的一方谈判的筹码
姥姥没能从林采茵处拷掠出金甲去向,却未以更大的动作搜索,代表金甲失落一事,有其不能公诸的因由,只消适当暗示老妇人一下,做为交换条件,应可逃过一死
谁知一声「且慢」,一道苗条结实的身影越众而出,急切道:
「姥……启禀长老,郁小娥虽似投敌,却极力保全众家姊妹,对敌酋之命,亦都阳奉阴违,虚与委蛇,依我……依属下看,她非有意背叛教门,而是暂行权宜,与敌周旋」
郁小娥未敢抬头,余光一瞥,来人肤光腻滑,似无一丝毛孔,润泽如调稀蜜,淡细的浅褐非但不显污浊,反倒有股难言的剔透,替自己求情的,居然是盈幼玉
姥姥轻哼,透着前所未有的严峻,郁小娥的心顿时沉到谷底
(这丫头好端端的,发得什么鸡疡……越帮越忙!)
若非盈幼玉无这般心计,郁小娥几乎以为她是来落井下石的
姥姥看似通情达理,凭一己好恶行事的比例,其实高得吓人
同姥姥讲道理无用,不如顺其心意、遂其所欲,总要她欢喜了,便有转圆的余地如先前与胡大爷起冲突的令时暄,要是当年她莫坚持以己代妹,姊妹俩早入得天宫,何须分隔两地,乃至天人永隔?
「你现在问她,自是暂行权宜,虚与委蛇了」老妇人冷道:
「我若未下令反攻,你料她几时才能觑得良机,光复冷炉谷?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举着敌人的大旗十年之久,一朝刀兵相向,是造狐异门的反呢,还是复兴天罗香?你连辨别是非的能力,都还给姥姥了么?不知所谓,退下!」
厅外原本一片私语窃窃,陡听姥姥厉斥,人人都觉骂的是自己,不由得羞惭低头,声息一收,全场陷入怕人的悄静
盈幼玉在新一代的迎香副使中,最受姥姥宠爱,除过人的美貌、褐肤的羽族血统,以及剑术天赋之外,恪遵命令,言听计从,直如扯线傀儡一般,也是盈幼玉受宠的原因之一
岂料她却一反常态,打死不退,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颤声道:
「庭殊……孟代使受贼人淫辱,我与她仅一墙之隔,手脚活动自如,却未能相救,连……连『暂行权宜』都不算姥姥要处罚郁小……郁代使,就连我一并罚了罢」不敢与恩师直对,翘起美臀伏地,却有抬之不去似的决心
郁小娥几欲吐血,杀她的心都有了,若非担心加倍刺激姥姥,早起身一脚,将这傻黑妞踢出门去,只得潜心默祷盈幼玉忽得哑病,又或月事来潮,骤尔晕厥,莫再火上加油,继续添乱
更恐怖的还在后面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满厅内外的天罗香护法、教使们一起跪地,齐声道:「求姥姥开恩!」
媚儿吓了一跳,忙以冷笑掩饰,昂颈四顾,啧啧称奇:「喊得这般齐整,莫非是常练习?天罗香有开这种科目么?」
还是胡大爷见识广,信手拈来,都是成例「观海天门是有的凡听见香油钱扔进木柜的眶啷声,职无分大小、地无分里外,都得喊一声『无量寿佛』,香客才会觉得受到了肯定,心里欢喜」
「不是喊『恭喜发财』么?」符赤锦忍笑支颐
「这个尤其不可以」胡大爷难得地一本正经
纸狩云不惯受下属要胁,劝阻越盛,面色益青,冷笑:「好啊,你们一个个都要反了,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么?」
却见丹墀之上白影晃动,一人自盟主座畔起身,拾级而下
虽是一身华丽宫装,里外数重的裙裾却是夹纱的轻透材质,蛇腰以下如绽一蓬迷离眩目的叠蕊鸡冠花,纱裙翻转间,雪酥酥的结实长腿若隐若现,衬着缠金线的船型高屐,金丝细带微微绑入雪肌,一路缠至大腿,令人血脉贲张,正是天罗香之主雪艳青
厅中不知哪个角落,忽传一声轻哨,明明方位对不上,众人却不约而同转头,冲胡大爷怒目而视
他正同符赤锦低声瞎聊,不及收口,瞧着一副作贼心虚的模样,连辩解都可省却;余光瞥见静置大厅一角的向日金乌帐纱帘微动,像吹过一阵风,周围环护的四嫔四僮目光飘忽,望向八个不同的方位,八张老脸若无其事,直教胡大爷想一剑一个,捅死了干净
雪艳青似已习惯轻佻的哨声——也可能是完全不明白其中的轻佻之意——迳至老妇跟前,认真道:
「姥姥,我也觉得郁小娥不比林采茵,不能一概而论林采茵是叛徒,郁小娥却回护姊妹,为教门杀敌昨夜迄今,我已听好几个人说,是郁代使守护教门,罚她有失公允」
众姝面露欣喜,只郁小娥心中叫苦,恨不能将门主身边的长舌妇捅个对穿,好歹同归于尽
雪艳青乃天罗香之主,拿主意的虽是姥姥,门主的话毕竟不是全无份量有她出面,姥姥总不能视而不见
纸狩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