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贵自知”他淡淡一笑,左手负后,摊开始终揪着的右袖,做了个请招的动作,但见掌心红润,哪有半分中毒的模样?也不知他未曾中毒,抑或已将毒性逼出“今日之战,狼首有败无胜,不如束手就擒,可免零碎苦头”
仿佛呼应其言,蓦地电光一闪,片刻雷声大作,积蕴许久的雨水终于淅淅沥沥倾下刹时街景一黑,如染墨渍,视线里除了刺疼的雨水,仿佛什么也看不见
聂冥途睁大眼睛,眼珠上覆着的灰翳瞬起,绽放青黄异光,仰头爆出刺耳的豪笑:“我宁可死,也决计不愿再失去自由!小和尚,你有使不尽的怪异气力,当老狼没有压箱的法宝么!”越说越狂,末了竟长嚎起来,浑身骨骼劈啪作响,青筋暴凸,正是青狼诀化兽的症兆
胡彦之在龙皇祭殿里见过他催动佛魔二气、倍力兽化的过程,但声势远不及此刻,以聂冥途的狡诈深沉,不定从未动用过完整的实力,直到被耿照激怒,这才拿出十成十的本领来
青狼诀非是什么盖世绝学,临阵却极难应付,因为一击杀不死的敌人最令人头疼,莫说五五平波,哪怕修为稳压狼首一头,缺了克敌致胜的决胜手段,被兽化的不死之躯一轮猛攻,以伤换伤,再强的高手都有可能阴沟里翻船,惨绝于蚩魂爪之下
在龙皇祭殿内“劝说”时,祭血魔君便是血淋淋的例子魔君无论刀法内力,均远超聂冥途,却因无法有效取命、彻底摆脱聂冥途之纠缠,两轮之后优劣互易,最终的结果只能说是令旁观者瞠目;若聂冥途所言无虚,出谷后他着实追杀了魔君一阵,几乎得手在两人动手之初如是预言,谁人肯信?
爆栗般的骨骼撑裂声在雨中清晰可辨,令人牙酸,兽化过程中产生的药烟或被雨水所掩,连那股刺鼻的药气也未能嗅得老胡担心耿照难以应付,拄剑而起,却见少年站立不动,背影十分从容;而次第膨胀体型、外表剧烈改变的老人突然闷哼一声,双手抱肩,跪倒在少年身前,高高拱起的背脊颤抖不休,似极痛苦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可恶!”聂冥途哑吼着,虽然刺耳,声音却是人非兽“你……小和尚……你、你……做了什么?”
耿照摇头
“别问我,该问卖你平安符的人”他望着露出痛苦之色的老人,缓缓开口
“三十年前,七水尘废了你的青狼诀邪功,世上没人比你更了解这部功法,当年若有人告诉你,他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助你练成此功,你肯不肯信?”
聂冥途抱肩瑟缩,痛苦得难以言语
耿照微微侧首,穿过朦胧如烟的雨幕望去,胡彦之仿佛在义弟眼里望见一丝怜悯
“……我猜,那厮不是只给你一部改良过的内功秘笈那么简单他还给了你什么?”
聂冥途霍然抬头,涣散的眸光却穿透了耿照,蹙眉凝思,旋即露出恍然之色,一把将袍襟扯得稀烂,露出灰瘦嶙峋的胸膛,胡乱比着胁下“在这儿……划上一刀,开了个口子,再把那玩意塞进去……杀千刀的!怎……怎找不到在哪儿了?”
耿照猜测他能迅速练回青狼诀的功体,必是倚靠了外物,一如自己恃化骊珠而得奇力一般,只是聂冥途一时痛昏了头,以青狼诀的复原力,哪还能留着疤痕让他找?
少年心中叹了口气,娓娓续道:
“我请教过一位武功极高、识见极广的前辈,究竟有什么法子,能够应付青狼诀她说:”从前聂冥途练的青狼诀不是什么高明武学,只消比他更强横,硬打便打死了他但这个所谓改良版的速成青狼诀,倒有个致命的缺陷,聂冥途是猪油蒙了心,越活越回去啦,才会看不清这层利害
“青狼诀以复原力着称,兼能改变经络骨骼,于短时间内激发潜能,使力量、速度与反应如野兽一般,推测练的是三焦经脉七水尘废了你的邪功,三焦必然受损甚钜,三十年来,你未落得寒战热炽、虚风内动的下场,还能逐步练回内力,靠的是薜荔鬼手之功——你猜猜大日莲宗的武学,除了丹田内气,还练什么?”
拄剑立于茶棚下的胡彦之心念一动,豁然开朗:“原来莲宗的佛门武学,也兼练三焦”
医家各派对于何谓“三焦”、三焦何在等众说纷纭,就算把人生生剖开,也解不出一枚名唤“三焦”的脏器来,故今之武学,并不处理此一争端,只说三焦司人体脏腑内气之调益,各派内功练到了头,皆于三焦经脉有极大助益,延年长生,强筋健体
莲宗素有苦行传统,僧伽不仅茹素、戒色,更须由内外着手,抵御种种苛厉折磨,衍生的武功对三焦经脉的钻研锻炼,据信已达东洲前所未有的高峰可惜宗门覆亡、八叶院隐没,武学俱已不传,少数如薜荔鬼手等尚可见得的功法,也无人通解是哪部份练得三焦,就像古纪武学一样,终为世人所遗忘
聂冥途显然也想通了这一节,强忍着经脉中无数小刀攒刺般的痛楚,咬牙道:“那我……这是……为……为何……”
“七水尘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