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人任性起来,真是一个比一个任性啊!耿照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聂雨色可不是这种场面能唬住的角色,抬足满弓,似要连师兄一起射个对穿,一边咒骂不绝,却非是爆粗口之类,骂沐四优柔寡断,骂韩雪色体弱无用,骂师兄爱充好人……什么伤人骂什么,正因为不是无的放矢,入耳才更痛彻心肺
这种骂法是要结死仇的耿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果然沐云色听不下去,从制止、劝解到对骂起来,也不过就三两句间韩雪色不发一语,面色越来越红,耿照本以为他是竭力忍怒,突然“恶”的一声,仰天喷出血箭,倒地不起,才知情况不妙
“……宫主!”沐云色扑前搀住,先探气息,再读脉象,七手八脚施以急救
聂雨色一惊分神,秋霜色已按落剑尖,垂目而视,和声道:“够了罢再怎么骂,他们都不会恨你他们想的和你一样换作是你,便能舍下他们,独个儿逃生么?”
聂雨色单肩垂落,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弦收腿,拂袖道:“我道你要聪明些”秋霜色淡然笑道:“聪明的一向不是我”伸手接住玄律
未及看清他是怎么弄的,铿铿几声,铁琴又恢复原状
秋霜色取出一只长长的淡绿布囊罩起束口,斜负在后
“……闪开,让专业的来!”聂雨色一个箭步窜至,抬脚撵开沐云色,只看一眼,伸手死攒韩雪色人中韩雪色吃痛苏醒,咳血不止,差点又呛晕过去沐云色阻之不及,气得七窍生烟:“老二你干什么!”
聂雨色懒得搭理,揪着韩雪色衣襟,小鸡抓老鹰似的提起巨躯,贴面咄咄
“你一共吃了几枚奇鲮丹?你他妈把奇鲮丹当炒豆还花生米嗑?你脑子跟卵蛋错位了是吧,还是都留在女人裤裆里?”
“你……要敢提阿……的名字……”韩雪色咬碎满口血沫,咧开一抹狠笑,衬得下排左右两枚霜白的犬牙分外精神“我……我发誓会揍……揍得你……”
“满地找牙么?”聂雨色一脸衅笑“别只是说说啊,我很期待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每回你干她的时候,我都在房外偷看?还让老四画成春宫图,集结成册,在越浦刻版刊行——”
“没有这种事!”
沐云色自从被发现有绘画方面的才能,二师兄就老爱开春宫图的玩笑,迄今已有十五年的历史没有少年不看春宫图的,但这块在聂雨色的反覆操作下,硬生生成了沐云色心上的巨大阴影,一听就翻脸,害得他几位师兄乐此不疲,屡屡翻新花样
“……出到第四十五卷了,坊间盗版很多,千万要认明正版,才有保障”
“那……要去哪里买呢?”身为武林贤达,韩雪色果然很有版权概念,拼着只剩半条命,也要为大伙儿提问重点
“哪里都没有在卖!宫主不要本能地配合他胡说八道!”沐云色气炸了
聂雨色玩够了,一瞥旁边瞠目结舌的耿照,没好气道:“耿小子!你他妈看戏啊?滚过来当驮兽!”
秋霜色身负铁琴,聂雨色、沐云色臂腕受伤,能背韩雪色下山的,唯耿照一人而已四奇阵只能再维持一刻,逃亡的时间已是分秒必争,韩雪色几百斤的重量还不是最要命的,无论谁来背他,终不免拖着两条长腿,在迂回的山路间磕磕碰碰,才是烦中之烦
耿照的身量较他矮得多,索性让沐云色以绳索牢牢缚在身上,以防中途坠落“有劳典卫大人”秋霜色对他深深一揖“大恩不言谢,待过得这劫,再与大人一叙”
“毋须如此见外当日若非琴魔前辈,也没有今天的我”耿照抱拳“山路难行,先走一步请!”发足掠下山道,几个起落间便已不见踪影,将随后打扎的沐云色远远抛了开来
秋霜色极目远眺,剑眉微轩,却没逃过将行的聂雨色之眼瘦小苍白的青年嘿的一声,嗤笑道:“对,他就是这么行,让我们看来活像一帮蠢蛋《夺舍大法》能长见识,没听说能长功力,他肯定不止偷了咱师父,还偷了别个”
“有缘者得之,不能说是‘偷’”
秋霜色一捋长鬓——他和韩雪色的这个习惯动作,明显是自琴魔处学来——淡道:“不说这个你先走罢,我来断后”
聂雨色冷笑“要不是我太了解你,还以为你断后是打算偷偷引爆四奇阵,炸对子狗个尸骨无存但你不是这种人”
老大无疑是个既不贪,也不怕的人,死之于他,完全就不是个驱力师尊和老三的死讯传上龙庭山之时,相较于自己与宫主的悲痛惊骇,他的反应倒是一如既往的镇定,半点不教人意外
但聂雨色并不以为老大对人世间的一切,看淡到了这种境地,他不是那样更有可能,是他对师父的消逝做了许久的准备,只是那天一直迁延,直到现在才终于到来在这个延缓的过程中,正常人都会额手称庆,感谢天眷罢?不知不觉松懈下来,也是理所当然但秋霜色不会
他会持续准备,安静地等待着,年积月累,韶光悠长,无日无之岁月几乎是世间万物的敌人,却始终是秋霜色的朋友他永远在准备总是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