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受不起起来说话,我讨厌人跪着”四少依言起身
秋霜色让韩雪色坐于宾位之首,聂、沐侍立于其后,以区分主从,正式对褚星烈介绍:“这位是当今奇宫之主,姓韩,讳上雪下色,乃我风云峡嫡系,亦是先师座下,虽无师徒之名,然而份属师徒”
褚星烈瞥了他一眼,冷道:“龙庭山居然出了个毛族宫主你们是杀光了全山之人,还是被全山之人追杀至此?”四少被堵了个闷声大葫芦,难以辩驳聂雨色低声啧啧:“这位真是师叔啊,说话够贱的”沐云色狠狠瞪他一眼,其实亦有同感
褚星烈缓缓抬眸,目焦停在秋霜色面上
他的动作很慢,有种坏掉的扯线傀儡之感,衬与冷冷的语调、冷冷的神情,不知为何给人极大的压迫感秋霜色在恩师身上感受过类似的异样他们并非是因为失去了武功修为,才抑制不住己身之锐,而是其锋芒毕露与有无武功没有关系他们自身,本就是世间无双的神兵,身体和意志都是
“我记得你”瘦弱苍白的无须老人晃过浓发,彷佛能用视线将他钉在墙上:
“你是那个阜阳秋家的孩子……你上了龙庭山?”
“是后来的事”
秋霜色出身阜阳秋氏,论起辈份,须喊浮鼎山庄之主“万刃君临”秋拭水一声叔祖,与秋霜洁兄妹同属“霜”字辈
秋家的鳞族血裔已相当淡薄,本非奇宫选拔弟子的对象秋霜色之母出身鳞族大姓,因故不见容于娘家和夫家,打听到魏无音、褚星烈在秋拭水处共商讨伐妖刀大计,带儿子前往投靠,却遭秋拭水驱逐只是褚星烈并不知道,战后劫余、武功几乎全废的魏无音,终究是接纳了这个孩子
“应风色呢,怎不是他继承了宫主大位?”褚星烈慢慢蹙紧剑眉“还有那龙方家的少子……是了,我记得叫龙方飓色的这两个到哪儿去了?”
秋霜色从容道:“禀师叔,此二位俱已不在他们勾结外敌,意图颠覆,且几乎成功,令诸脉元气大伤所幸在先师与众长老通力合作下弭平叛乱,这才推举我风云峡韩宫主上位”
褚星烈的神情有些迷惘,但沐云色能理解他的困惑
按耿照的说法,褚师叔在妖刀圣战中受了重伤,虽保住性命,但三十年来处于无识无想、无有知觉的混沌状态,直与活死人无异不知为何,耿照将他带入冷鑪谷后,褚星烈有天突然醒了过来,神智完全是清楚的,接续自重伤昏迷的前一刻,三十年岁月只留下些许浮光掠影,连片段都称之不上
他不知是谁救了他,不记得朝夕相伴之人,对褚星烈而言,他就像独自做了个长达三十年的大梦,醒来后记忆里的人全不在了,留在身边的,则通通不在记忆之中,只是宣称熟识的陌生人而已
在冷鑪谷,他唯一认识的人是薛百螣
他俩年轻时打过一架,结果两人都不想再提没有这位曾经生死相搏的薛老神君,褚星烈彷佛一个人被孤伶伶地遗弃在异域,周遭的一切对他皆无意义他甚至不明白薛百螣何以老成了这样,那一战远不过数载,所留的遗患在几个月前的雨季里还困扰着他——
苍白如纸的羸瘦男子安静片刻,像是终于接受了这些熟识之名已遭抹去,再不复存,不得不转头面对另一则噩耗“你口口声声说‘先师’,魏无音他……也死了么?”
“是”秋霜色垂眸敛首,以尽量不牵动老人心绪的平稳音调其余三少没有他的心性修养,聂雨色别过头,死死咬住一声冷哼,单薄的腮帮子绷出清晰的颔骨和牙床线条;韩雪色低头蹙眉,露出痛悔之色,沐云色则不禁红了眼眶
只是他们万万想不到,接下来会听见“师叔”这样说
“那他死前,有没来得及杀死杜妆怜,抑或识人不清感情用事,婆婆妈妈优柔寡断,最终为那婆娘所乘,死得无比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