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城墙的保护,新南城虽然面临珠江,三面临濠,在广州府三城之中面积最小,但洋舶区、码头区、商业区、富人住宅区均集中于此,成为了广州市商业经济中心地
此时南城的靖海门外的珠江堤岸上,站着几个人,身披蓑衣,头戴笠帽似乎在巡视着什么
阴霾紧凑,烟雨朦胧江面上隐隐约约停泊着十来艘帆船,水雾浓处只见着黑簇簇的轮廓远眺拾翠洲,白鹅潭,藏匿在烟波深密处,仿佛与云天连接一片
“操蛋,哪来的澳洲海船”内中一个人吐了口唾沫,愤愤道
“王头儿,我们都找了十来天了,这沿江的各式海船也都看了个遍,哪有什么古怪的大船”
那被唤作王头儿的人并不答话,望了半日,默默无语江中心涟沦圈圈,老鱼吹浪岸堤下怪石嶙峋,浊浪击拍离他们不远处一条洋船正在卸货,一群脚夫肩着货物从船舷边下来码头趸库
“王大哥,我真不明白老爷在中左所好好的,怎得又发了兴头要我们来寻什么澳洲海商?我跟随老爷这些年,东洋西洋都走过,何曾听过劳什子的澳洲!”
那王头儿冷哼了一声,斥道:“你们瞎掰个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脑袋不要了?”
众人听了,都默然了
半晌,才听得王头儿说道:“澳洲虽是我等从未停说过的地方,但是那濠畔街上高家的铺子里卖得东西总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吧?广州城眼下举城若狂,谁不知晓澳洲的奇货这等发财的买卖,既然从海上过得,我等兄弟怎能不好好的生发一笔”他狞笑起来,“这次一定要探出这伙海商的底细来”
原来这些人,乃是眼下寇略福建,震动闽粤二省的“巨寇”郑芝龙的部下眼下他伙同李魁奇,聚众三万余人,占据着闽南的中左、鼓浪屿、大担、烈屿、高蒲等一系列沿海重要岛屿和海口,或寇掠商船,勒人报水,或突入内地,烧杀掳掠,已然成闽南沿海海面的一霸
一行人沿码头边向城内走去,渐渐见行人货贩增多过了龙王庙,便看见的靖海门城楼了进得城来,沿着路一直往五羊门去,前面巍峨壮丽的一座大庙观,是洪武年间建的天妃庙了这里是南城的交通中心,五方杂处之地,各色人等夹杂着轿子骡车熙来攘往,商贩荟集,市场热闹,只见人声嘈杂,货摊连绵,一片买卖兴盛的市面
这王头儿显见十分的小心,只沿着墙根走,拐过弯,行到巷子里去,城根便有一爿小酒店挂着油黑乌糟的半挂竹帘一众人踅进店堂店堂间悬着几盏油灯,即是白天也十分昏暗吃客们闹哄哄一片,地上湿吱吱,滑漉漉,弥漫着菜香酒香油烟汗臭混杂的怪味
企堂见有人进来,忙上来招呼客人王头儿要了一间单间空座,叫了些许酒菜帘子并不完全放下,拴起一半来,坐在门口的兄弟便能纵观全店
等了片刻,店门口又走进个街面上游手混混般的人物,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双方眼神相遇,新来的人便自进来落座,也不寒暄,一众人只自顾自的吃喝起来那王头儿见店内并无便衣的快手番子,才悄声问道:“濠畔街上的兄弟有什么消息?”
“盯梢快半个月,没什么有用的只见那高府里的货色一担一担的挑运出来,送到铺子里,就是没见有特别的货物进去过,也不曾见到什么古怪人物”
“真是见鬼了!”这王头无心吃菜,盯着一盘热腾腾香喷喷的葱爆蛇丝,“这么多货物怎么进去的?”莫非是障眼法?这澳洲的货物不是从高家运出来的,只不过用这个手段来掩饰?
“高家在码头上的栈房呢?”
“也打听过了,”他摇了摇头,“高家铺子里规矩很严,根本打探不出什么东西兄弟们打听了多日才知道栈房的管事有个相好是半掩门,花了些银子才从那女人嘴里打听到点消息”说着便住了口,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王头知道这个地面上的社鼠又在借机讹钱,心里骂了一句,只说:“银子好说,打听到了什么?”
“管事的说,澳洲货从来不在栈房收发,全部从高举的本宅私栈内发出来每次发出也不多,只有几箱货色不过件件都价值不菲的东西”那中年汉子说着,眼光里流露出贪婪之色
“多久发一次货?”
“没个准,一般总在十天上下”
这说明货物的确是从高宅里出来的,但是怎么进去的呢?高家又不是大海边,船是开不进去的难道从天上掉下来?
“高家运进府的东西,可探查过?”
“这事情请了脚行的飞脚老三帮忙,他可要了不少钱……”
“好说”王头儿嘴上这么说,却摸了下袖子里的短刀
“他可要了十两银子,”中年汉子眯起眼睛看着王头儿,试探他的反应王头一脸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