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君的意思是……要不我们秦氏辞去本地乡亭之职?”那秦氏族老也只能如此应对了
“算了吧”公孙珣负手长叹一声,显得百无聊赖“就眼前这情形,若乡里之间你们秦氏不做这乡亭长官,谁又能做呢?让闾左这些人来做,他们怕是连字都不识的,法令都搞不清楚,而且愈是无产之人愈是奸猾无定心,说不定他们欺压起百姓来更加猖狂而若让其他豪族来做,又何尝会比得上你们百年大族,懂得谨慎而留余地呢?”
秦氏族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们哪里又舍得将这所谓斗食贱职交出去?毕竟,正如这位县君所言,这些底层吏职可是掌握着乡间的算赋徭役、诉讼纠纷、辜榷专卖的权力,这是一个家族发展壮大,也是他们维持局面必需的东西
数百年间,豪右就是靠着握有这些基层权职,才能立足本地,然后大加兼并与扩张,都成了定例了
不过,这些姓秦的人中也有些年轻气盛的,松口气之余却又不免愤恨起来……在他们看来,或许他们这些人固然不自觉的有欺压闾左贫民的举动,然而上头的官吏就不欺压他们这些乡中大户了吗?昨日那郎中令赵平不就直接在桑陌上拦住他们族中视为珍宝的罗敷,准备强纳吗?这种举动难道不是更加不堪?!
说到底,一层压一层,谁比谁干净呢?
若非是眼前之人乃是一位紫绶金印的侯爷,又是邯郸县本属的县令,否则,就凭刚才这些话语,一定是要打一顿再扔出去的
“说起来,”公孙珣似乎也是想起了之前之事,所以复又望向这右侧高楼言道“昨日赵王忽然有请,未及了断案件,你家那秦罗敷可曾平安回家,又可曾受了惊吓?”
“多蒙县君秉公执法”有一名中年秦氏男子上前,赔笑称赞“小女并无大碍,而且她生性天真活泼,一大早又和族中姑嫂姐妹一起去陌上采桑去了”
“那就好”公孙珣也终于是勉强开怀“尔等放心,有我在这邯郸一日,总是轮不到赵平那种人猖狂的……”
“是”
“说起农桑之事,这城南最好的田土一亩可产多少?”
“回禀县君,一亩产粟三石,此乃本地常理”
“贱地呢?”
“也是三石……城南并无贱地”
“这是为何?”
“本朝初年白公为赵相,于滏阳河整修水利,修建沟渠,至今通畅故,自邯郸城南至与魏郡交界的滏阳河皆是上好的良田,旱涝保收……按照我们秦氏在此百年所记,除非是劳役、盗匪、瘟疫,否则并无差池”
“都是如此美田,那按照本朝人以末得利,以本固家的法子,此处应该聚拢了大量了大户豪族吧?”
“诚如令君所言”这名秦氏族老眼见着县令开始有点正经‘询问风俗’的意思了,也就难免放开了一些“其实以往邯郸虽然是赵国古都,却只是背山临河,为军事形盛之地,而连结邺城,日渐繁华,乃至于并称二都,却是从白公开始的……此地田地极佳,而邺城为河北往河南的枢纽之地,久而久之,邺城的富户、豪杰便都纷纷往此地置业,渐渐也就让邯郸兴盛了起来”
“贵族自称立足百年,想来也是类似方式迁来的吧?”公孙珣忽然插了句嘴
“县君明察,”对方当即苦笑承认“各族立于此处多年,根基尽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们秦氏一开始不过是个游商,往来邺城贩赠,获利之后便在此处置业繁衍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本地其余诸族也都看不起我们秦氏,便是秦氏根植百年,潜心培植子弟学业,也始终难以出一个六百石朝廷命官,能做一任郡中主掾,便已经是极限了”
“商贾又如何呢?我自幼丧父,也是母亲行商贾之事把我养大”公孙珣也只能打个哈哈了
这是一回事吗?周围人也是不禁苦笑,你族中本就是世代两千石的边郡巨族,而且又是你寡母一人行此事……
公孙珣自然明白这些人的心思,也是在心内叹了口气,却又忽然转移了话题:“其实这天下豪右,来历无外乎四种,一个是自古以来的先秦贵族;一个是官吏卸任归乡或移居;一个是商贾得利后以利垦殖;最后一个,则是乡中强人以力兼并……我来赵国之前就知道赵国有魏氏、邯郸氏、李氏等三族世族,又有诸如王、张、鲁、申四族颇为知名,你既然说各族立于此处多年,根基尽知,那能否告诉我他们都是何来历?”
秦氏族老心中一动,居然怔了片刻,然后方才回复了这个简单至极,同时也是郡县长官巡视时的常规问题:
“回禀县君,这个倒也简单,国中诸族,魏氏为尊,其家世显赫想来县君也是知道的而按照县君的说法,那这魏氏应该是一二两种来源皆有……他们家本是魏国王族在河南兖州的后代,后来又转行经学,祖上出任过一人魏郡太守,卸任后便在邺城北面邯郸定居”
公孙珣微微颔首,他当然知道邯郸魏氏的底细以目前来论,其上任族长曾官至九卿为光路勋,现存的两千石也有二人,一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