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在廉希宪看来,拿了几包种子也不过是一桩小事,反而觉得这趟进京最大的事是带六皇子就藩
于兀鲁忽乃而言,携汗国向李瑕称臣,实属无奈之举,其实也是心有不甘;于李瑕而言,将一个儿子从身边送走,如同遣子入质一般,其实也不愿……总之是面对海都的崛起,双方都有所妥协,亦有所收获
腊月十六
年节还没到,李瑕已降旨,封六子李长绥为高昌郡王,出使察合台汗国
旨意一下,朵思蛮便抱着孩子哭得厉害
“陛下……至少等过了年吧……”
虽说是蒙古人,朵思蛮往年其实是最喜欢年节的热闹的
李瑕却是拍着她的背,道:“你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呜呜……”
朵思蛮大哭
李长绥本是拼命地憋着泪,结果因母亲这般,终于泪珠子也不停往下落
“父皇……孩儿不想离开家……”
李瑕由他抱着腿哭了许久,才伸手替他擦了脸颊和鼻涕
因李瑕能陪这孩子的时间太短,因此没有多说什么,更多的道理则需要长年陪着的人来教导
“你要听先生的话,往后他会担任你的王相辅佐你”
说罢,李瑕牵住了朵思蛮的手,将她揽住,挡住了她的视线,独自眼看着李长绥一边哭一边被带远……
长安城外
奚季虎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马车前的吴泽,叹息了一声
“何苦携家去那塞外苦寒之地?”
吴泽道:“姑父切莫如此说,或许我在西域担任王相时,舅父还未任相呢”
吴家亦是开国元勋,当年治关中、守长安,吴潜功劳甚大,吴泽作为其孙,只要按部就班,一世前程稳当
而随高昌郡王西去之事却是险中搏前程,多是些寒门出身的文官愿往
但吴泽却担心旁人有私心,不懂得教郡王心向中原,因此执意前去
“教化西域、为国家稳固疆土,吴家若不往,谁往?”
此时,奚季虎目光看去,见吴泽脸上带着笑意,眼神中却俱是坚定之意,终是不再多说别的
“也好,为国出力,在何处都是一样”
前方响起了鼓乐声
那是御驾前来为廉希宪送行了
吴泽向奚季虎告了别,往宫门处迎了李长绥
“先生!”李长绥哭道:“我不想走……”
“殿下小小年纪能为国出力,许多人还求而不得呢”吴泽颇有耐心,语气平和,道:“我给殿下说几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
各种喧嚣声中,队伍渐渐列好,准备出发
廉希宪也拜别李瑕
“请陛下放心,臣一定保护好殿下周全”
李瑕点点头,目光向天边看去,喃喃道:“陛下也好,殿下也罢,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反而是你怀里的种子,才能改变百世人的命运”
廉希宪不由愣了一下
他目光看去,第一次看到了李瑕鬓边有几根白发,遂想道,陛下还是不舍的……
春去秋来,转眼又过了三年多
建统十三年,十月中旬
凉州
廉希宪批阅着公文,脸上始终带着凝重之色
近年来,海都气焰愈炽,对察合台汗国之地虎视眈眈,愈发频繁地出兵伊犁
兀鲁忽乃数次求援,廉希宪也已遣兵出玉门关、并支援钱谷
只是有了西域的缓冲,朝廷终究还没正式对海都宣战
海都或许也是吃定了这点,如今连汉人商旅也开始被频繁劫掳,这条丝绸之路已是彻底走不通了
换言之,哈拉和林完全取代了长安在东西商路上的地位
批阅完了这些消息,廉希宪却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御旨
旨意很简单,天子将西巡
算时间,这几日或许便能至凉州
“制使”
门外忽传来了一声通传,廉希宪倏然起身,下意识便整理了衣袍
果然
“制使,快出城迎驾吧!”
……
李瑕不是第一次来凉州了,进城之后还看到了很多熟人,如蒙古将领马戈、维吾尔将领德苏阿木,以及如今负责西北军情的俞德辰
巡视过军营,李瑕与廉希宪回城的路上,道:“军心可用,但朕更关心的是马政与民政,善甫兄经营得如何了?”
“臣也想请陛下吃一餐饭”
李瑕抬手比了个三,道:“上次在长安,朕请你吃饭花了这么多钱,你莫小气了”
“陛下放心,必能让陛下满意”
队伍回到驻跸处,才坐下没多久,廉希宪便命人端上了几道菜肴,显然是早有准备
盘子被放在案上,李瑕目光看去,没有动筷,却已点了点头
“这是烤玉米,这是土豆烧羊肉,臣已种植三年,土豆今年已是第二季收成,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