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山”他唤道
却不料,听他这么喊,旁边那太监竟诧异地抬起头来,愣愣地看向他
江随舟心下一咯噔
他知道,这反应,想必是自己叫错了
古时伺候在贵人近前的,决计七窍玲珑,心思敏锐自己一来,就犯了个这么大的错误,恐怕……
不过,不等他担忧完,那个太监脸上便露出了受宠若惊、以至于手足无措的神色
“王爷,您请吩咐!”他双眼放光,颇像只摇尾撒欢的狗“您……您还是仍旧喊奴才大名孟潜山算了……”
江随舟:“……”
好吧,是他多虑了靖王殿下的这位贴身随从,好像脑子并不太灵光
他转开眼神,嗯了一声,气定神闲道:“她抬来靖王府多久了?”
孟潜山丝毫没听出他话里的试探,只当是王爷担心耽误了吉时,一股脑儿道:“王爷放心,霍夫人也是刚到您这会儿赶去,时辰正好”
江随舟见他没反驳那句“靖王府”,便确定了
自己的确成了那位在史书上着墨不多的短命鬼
但是……
他皱了皱眉
霍夫人?
这新进门的小妾,姓霍?
虽说他知道那野史不过无稽之谈,但他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学生论文上的内容
被打断双腿,又被靖王娶进府中,再加之姓霍……
这新进门的小妾,怎么跟历史上的霍将军这么像?
不过,江随舟立马将这念头抹去了
想什么呢,那野史的情节,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一看就是编来哗众取宠的,必不可能为真
——
江随舟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便闭上了嘴倒是旁边的孟潜山,喋喋不休同他说了一路
江随舟渐渐看出,这脑子不大灵光的属下,想必平日里多受冷落今天自己阴差阳错地对他和颜悦色了一下,他就开始撒欢了
傻点也好
听他一路絮叨,江随舟原本沉重的心情多少缓解了些,字里行间,也将王府局势摸了个大概
来都来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他心下叹道
步辇行了大约一刻钟,便停在了一处院落前
院落门口悬着红灯笼,灯光之下,一地爆竹碎屑
透过院门,依稀可见一顶轿子停在主屋门口大门前候了不少下人,见到江随舟来了,纷纷跪下行礼
江随舟不大习惯这种众人参拜的感觉,抬了抬手,让他们都起了身
便有个喜婆模样的嬷嬷迎上来,笑着对江随舟道:“王爷大喜夫人已经候在房中,只等王爷去掀盖头了”
江随舟应了一声
他知道景朝的风俗,纳妾的仪式比娶妻简单多了一抬小轿从侧门抬进府中,丈夫自去掀了盖头,喝杯合卺酒,就算完了
他点了点头,便径自越过众人,往正屋中走去
他步伐平稳缓慢,行走时衣袂飘飞,瞧上去冷漠又镇定,颇有上位者风范
但只有江随舟知道,自己这会儿心里有多慌
毕竟,他稀里糊涂穿越到景朝来,成了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便罢了,此时还要到洞房中去,面对那个被靖王强娶回来的可怜姑娘
那姑娘可怜,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这么想着,他看似平稳,实则步伐沉重地踏上阶梯,推开了那扇大门
门内,红帐翻飞,喜烛摇曳两旁的侍女们喜笑颜开,纷纷行礼冲他道喜
有人引着他步入了内间
一片旖旎之中,他看到了端坐在堂中的那个人
一身红衣,层层叠叠的,头上顶着一方绣着凤凰的盖头他坐在轮椅上,坐得很端正,肩背挺直,像一柄折不断的长/枪
对,是枪
这人身形高大,肩膀宽阔,一双长腿在轮椅上几乎放不下了,分明就是个男人啊!
一个男人,一个嫁给了靖王的,残疾了的男人
……自己娶的这位“霍夫人”,不会是霍无咎吧!
江随舟停下了脚步
他的目光落在那人放在膝头的双手上
指骨分明,手背上经脉凸起,虽只静静搭在膝上,却像随时能扭断人的脖颈一般,尽显杀伐之气
江随舟不知为何,脑中回忆起了他那个学生论文里的片段
“……定北侯霍无咎被俘后,南景后主为了羞辱他,断了他的经脉、废了他的双腿,又将他嫁给断袖之名在外的靖王他在靖王府忍辱负重三年,后想方设法逃回北梁,治愈双腿
此后,为报当年之仇,他灭景之后,将靖王头颅亲手斩下,在城门上悬了三年
这也是为什么,正史对靖王只字不提,连名字都抹去了”
江随舟的手有点抖
如果是霍无咎……如果真是霍无咎
那三年之后,被霍无咎斩首的,就不是那个靖王,而是他江随舟了
他紧紧盯着眼前一袭嫁衣的人,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点点痕迹,证明他不是个男人
但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