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廷这话问出去,看店的小伙计愣了下,仔细看了看他
“您是谭家大爷?”
谭廷点了点头,还以为他要请店中掌柜招待自己
不想那小伙计,立刻将小印收了回去
“这个不卖”
谭廷讶然挑眉
掌柜的闻声赶了过来,看到谭家大爷疑惑的神色,连忙解释
“谭家大爷再看看点中其他摆件、闲章吧,那小印已经被旁的客官定了”
谭廷静默地看了掌柜一眼,又看了看小伙计
显然不是这般原因
但谭廷也不能强问
他皱了眉,可惜地又看了看那和字小印
那印刻的着实不错,难得与他有些眼缘,不知是什么样心灵手巧的人刻的
但他们不卖给他,谭廷没什么办法,只能沉默离去了
他走远了,姜掌柜才松了口气,拍了小伙计一下
“你小子说话缘何这般直?”
小伙计朝着谭廷离开的方向撅了撅嘴
“项氏夫人日子过得艰难,从没见谭家大爷疼惜一二可见是不懂项氏夫人的人,既如此,夫人的小印便不该由他买去,没得耽误了这印”
他说得有理有据,姜掌柜都听笑了
但话又说回来,小伙计说得也没错
但凡谭家这位宗子,能多疼惜项氏夫人几分,夫人何止如此艰难?
谭氏宗房
项宜刚回到家,就见秋照苑的丫鬟在门前等着她,神色焦急
“夫人快去秋照苑吧”
项宜到的时候,赵氏脸上还残留这怒气
赵氏不是无事生非的脾气,项宜上前温声询问,才晓得原来是常替谭家做活的几个木工,喜酒吃多了,因着几句口角打起架来
这点小事,赵氏是不会管的
但他们打架,竟然动了给谭蓉打嫁妆箱子的木料,损坏了两块相当不错的木料子
旁的事情对赵氏都好说,唯独涉及她独生女儿谭蓉的事情,她可半分不让
“咱们谭家给工匠的钱一贯丰厚他们不念着谭家的好,反而恣意妄为之前便有族人说他们做工越发怠慢,如今更闹出这种事来这批匠人不能要了”
她叫了项宜,“给你妹妹打嫁妆箱子的工匠,必须要换妥帖的人来”
原先这批工匠,谭家用了有些年头了,据说是族里富三太太娘家表亲
富三老爷人如其名,家境在谭氏族人里算得富裕,只是考中了举人之后,就无论如何都中不了进士了
富三老爷这一辈子都没干过旁的事,只读书会友,钱财方面靠着祖产过日子
但富三太太却不是死板的人,于经营一道相当上心,大大小小地包揽了不少活计
只有钱流进她手心里,没听说能从她指缝里漏走的
项宜想着,同赵氏提了个醒,
“母亲若是直接换人,只怕富三太太要有说辞”
富三太太表亲族里遍是木匠,前几年谭家换匠人的时候,就把活计都给了他们
然而赵氏不耐地摆手,“活做不好就该换人,你就道是我的意思,她若有说辞就来找我你眼下先替你妹妹定好靠谱的工匠再说活计繁多,须得早早定下来”
项宜听了,只好点了点头
但清崡县就这么大,工匠也十分有限,赵氏想要的不是旁的工匠,正是需要能给谭蓉嫁妆箱子雕花刻木的工匠
她想了一阵,莫名想到了今日在吉祥印铺听见的事情
出了秋照苑,就叫了春笋往吉祥印铺走一趟,让那些木匠送些像样的木样子来看看
项宜吩咐完了事,回了正院
因着忠庆伯府在京中,而眼下年关将近,杨蓁的三朝回门改成了三月回门,等到明岁谭建再跟着杨蓁回京小住一月
项宜回正院的路上,恰遇到了谭建
然而谭建一脸疲色,耷拉着眼皮没有看到她,就从另一边走了
项宜奇怪了一下,猜测着谭建约莫是因谭廷布置的繁重课业烦恼,便也没过问
当晚无星无月,正房里重复着往日的凝滞气氛,似多年的冰雪从未融化过分毫
项宜已然习惯
翌日一早,谭家宗房门前早早就来了人
几个工匠模样朴素,怀里仔细抱了木样子,小心翼翼地请门房通传一声
“还请小哥行个方便,是项氏夫人让咱们过来送木样子的”
门房打量了他们一番,见他们确实木匠打扮,打满补丁的衣衫上还有些许木屑味道,便让他们在此等候,进去通传了
项宜过来的时候,看到他们还站在门前
冰柱悬在檐下,工匠们冷得只搓手,但仰望谭氏的黑漆描金的门匾,并不敢莽撞地踏进门里来
项宜让他们到门房里吃盏热茶
“冰天雪地,莫要冻着了”
他们连连摆手,“咱们这样的匠人,能有幸登一次谭家的门,已是幸事!若是此番能得了谭家的差事,就是冻死在门口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