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廷不知怎么就看住了这个姑娘
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好像就在不久之前
但是谭廷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可他的目光莫名其妙地也没能转开,尤其定在她红红的眼睛上面时,心口有种说不出的一揪一揪的感觉
有一瞬间,他想叫她的名字,可话到了嘴边,他又想不起她到底叫什么
一个素昧平生的姑娘,他怎么可能知道她叫什么呢?
一直到她的身影随着牛车,消失在远处树林的转角后,谭廷才回过神来
倒是正吉和正吉老爹都惊到了,不解地看着自家大爷
大爷这是怎么了,要知道大爷对女子素来规矩,从没有出现过,目不转睛地看着人家看了好半天的情况
谭廷在这父子俩的目光里也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刚才行为不妥了
他不自在地清了一下嗓子
恰好这时,马车修好了,他转身上了马车,只不过转身时,目光禁不住又往远处的路上看了一眼
那个牛车和上面的姑娘早已消失在了冬风萧瑟的天际间,而他心里,竟莫名升起一丝失落又不安的感觉
他这是怎么了?
一路回了鼓安坊谭家
谭廷先去族里吩咐了几件事,然后才回了自己的正院
正院对他来说还不如外院的书房紧要,只是一个睡觉换衣的地方
可今日,他自进了正院,目光就落在了正房的窗下
恍惚之间,他好像看到窗下房内的榻上,有人侧身坐在上面,或看书或替花修枝或做针线,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等着他回家,会在他撩开窗帘进屋时,转过头来柔声问他一句
“大爷回来了”
而她回头看过来的模样,像极了今日见过的那个姑娘
这恍惚间的场景竟然令谭廷脚步快了起来,他快步到了门前,撩开门帘走了进去
可他转头看去,窗下什么人都没有,自也没有人转头问他一句什么
谭廷心里一空,才意识到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能坐在正院窗下等他的,只有他以后的妻子
而他今日见到了那个姑娘,就把她编进了这般恍惚间的场景里
难道他只看到了人家一眼,就想让人家给他做妻?
他也见过不少女子,甚至还被母亲带着相看过两回,可还从来没对哪个姑娘如此过
谭廷念及自己方才的胡思乱想,脸都有些热了
他连忙甩了一下头,换了身衣裳,回书房理了些族里的事,又看了会书,眼见着天色不早了,去了秋照苑吃饭
他到了秋照苑,给母亲赵氏请安的时候,好似见着母亲神态有些不太自然
“母亲今日病了?或者还有什么旁的事?”
他试着问了一句,赵氏就连忙摇头道没有
“没什么,这会儿也好了,吃饭吧”
谭廷便也没有多问,见弟弟和妹妹来了,妹妹今日穿了新衣裳戴了新首饰,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自不必提,倒是他那个不中用的弟弟,见了他有些胆怯的模样
谭廷直接就问了他今日在学里如何,他一问,二弟谭建这厮就吓得一哆嗦
谭建期期艾艾地说,前些天他给他布置的书,到今日还没背完
谭廷一听就要发火,刚要怒斥他一句“如此这般散漫懒惰,这辈子恐怕连举人都考不上”,但这话没说,就被自己脑海里的声音驳斥了
有一瞬间,他仿佛在眼前十二三岁的二弟身上,看到了他多年后中举的样子
虽然,好像是,榜末上榜
谭廷的话就没说出口,只是随意骂了他两句也就罢了
他实在不知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仿佛从下晌醒来就一直不太对劲
晚间,谭廷没有似平日一般,加练两幅大字到深夜,而是早早地睡下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翌日清晨
谭廷只觉自己做了一整夜的梦,以至于醒来还有些脑中发沉似得
但他起身时,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好像是怕惊到了床榻里面睡着的人
起初他并没发现自己的不妥,但转身要替里面的人压一压被角的时候,忽然惊醒过来
他没有娶妻,也没有人睡在他枕边
但是在这一瞬,他猛然记起了昨晚做的梦,确切的说,是昨日下晌做的梦
两个梦一模一样
而在这梦里,他是按照父亲从前给他定下的婚约娶了妻,只是同妻子之间误会甚深,成亲三年两人也如陌路人一般,直到他从京回家,又闹出了许多事,这才发现了他们之间的误会
而梦里他的妻子,竟然就是昨日见到的牛车上的姑娘
她姓项,是那个世人皆知的寒门贪官项直渊的女儿
她叫项宜
而他,因为项直渊糟糕的名声,正经冷落了她三年,让她受了许多的委屈
那些年的误会与委屈,都好像真的发生了一样,谭廷想到“妻子项宜”,心口发疼又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