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中秋妇女结伴上街,都穿白绫儿裙袄,如同月霜似得
那等商妇、行院与婢女,也都望有件儿白绫袄穿着
上等白绫价贵,穷京官儿娘子,未必能得一件穿
方才卖胡椒的小厮,他家娘子是五品官身,还想去当铺买件旧的穿,只为争个脸面
“我拿那匹白绫,换了五十斤胡椒来,咱可是赚了哩!此时寻经济人,把这胡椒卖了,也值二十五两银子,买匹松江白绫来,还赚着五六两若咱等到夏天卖时,能赚出一倍去,你信我的!”
梨月下炕去拉她,秋盈哭着不起来
“谁你巧嘴儿胡说!胡椒是炖肉用的,哪值得这许多银子?我这辈子不曾穿件儿白绫袄儿,死了都不进棺材哩!呜呜呜……”
她是越哭越惨,梨月与环环连哄带劝抱上炕去
让她吃果子也不吃,吃点心也不动,呆傻了似得
梨月百般无奈,拿出一件鹅黄小袄,还是玉墨给她的
“明日拿这件儿缎子袄,寻人换件旧白绫袄穿,可使得么?”
说罢又寻出一件绿色的与环环
环环故意摇头:“我不要,等卖胡椒赚了钱,我再做袄儿!”
秋盈见她们俩一条心,咕嘟着嘴趴在炕上,这才不吭声
三个人闹了半夜,胡乱睡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赵嬷嬷将凤澜院丫鬟聚齐,重新分派了差事
小厨房想请曹婶子回来,谁知她早退了沈家赁契,往别处谋事去了
指了个范婆子掌灶,也是沈家来的人,手艺比胡妈妈还不如
好处是范婆子老实,不偷不占不逞能,依着规矩做菜,吃不好吃不坏
正房院一二三等丫鬟都少一个,从下头往上递补
二等丫鬟夏芙老实,选进暖阁里头服侍,又有三等丫鬟补上来
凡往上递补差事的,月例银都没涨
只因管事房的娘子,见沈氏失宠,顺势减了凤澜院月例
赵嬷嬷不敢多说话,生怕再她们再扣别的用度
不过锦鑫堂的红绒提了一句,宁夫人命孙财家的传了话
让府里所有粗使丫鬟一律提做三等,按等发放月例用度
梨月她们欢欢喜喜,去管事房磕头
每人领了月例三钱银子,两套绸绢春装
因香草走了后,凤澜院小茶房无人管
赵嬷嬷唤她们三个去照应,也存了拉拢安抚的意思
升了三等丫鬟之后,梨月已开始盘算
这些天世子爷刚刚袭爵,往来应酬极多,府里上下忙乱,管事娘子们顾不上丫鬟调院儿的小事
而且她刚存了五十斤胡椒在炕洞里,若调换去大厨房,免不得与人挤大通铺,这些东西也没地方存
好在小茶房这差事,比厨房院干净体面些,还能独自掌小灶
不如再混两个月,待七八月将胡椒卖了,多买些礼物送秦嬷嬷
请干娘柳家的出面,寻管事娘子回话,正经调到大厨房做事
梨月想好对策,与环环秋盈两个,兴冲冲穿了新衣裳,去茶房看守炉子
这日宁国府宴客,早早开了大门
覃将军兄妹俩先到,迎进澹宁书斋看茶
宁大小姐忙拉覃乐瑶拉,给宁老太君、宁夫人请安,去自己院里吃茶
宁元竣的岳父沈阁老得了帖子,可他老妻刚被羞辱,女儿险些被休,儿子还还吃罚俸,如何有脸来庆贺?
而且又与吕公公不对付,便派人送了两样礼物,托病不来
等到中午,正街上二十四对子马开路,肃静回避牌高举
数十名金吾卫,簇拥着八人抬大轿停在门前
宁元竣亲在门口迎接,司礼监掌印吕公公下轿
鼓乐声中引入花园,花牌下十六张大插桌,花团锦簇摆着果品冷盘
正面大戏台上,昆腔弋腔齐备,两边小台上,两起女乐弹唱
吕公公五十多岁圆胖身材,大红蟒袍粉底靴,笑融融弥勒佛似得
宁元竣要行礼拜见,吕公公忙搀扶住道:“小公爷行礼,咱家折寿!”
论起官位高低,他与宁国公平起平坐
宁元竣故意抬举他,尊称让他受礼:“老内相在上,元竣是晚辈”
吕公公大喜,来回谦让几回,赶着“世兄小国公”,才受了半礼
覃将军则跪拜唤义父,几个人宾主坐下
吕公公上来就问:“沈阁老如何不来?”
宁元竣笑道:“岳父身体不适,晚辈不敢强请”
吕公公仰头笑道:“没得扯淡!昨日在内阁值房里,阁老儿与咱家争论朝政,好不中气十足,吼得咱家耳聋他是因儿子丢了圣旨,没脸儿见你罢了世兄,看咱家的脸面,年轻人前途无量,休与老迈年高的一般见识!”
众人笑了一场,将这篇翻过去
厨下三汤五割,宁元竣请金杯,宾主轮番敬酒
每上一道菜,吕公公都令随从小太监放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