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晚上,芷清才听见小丫鬟说起,府里要正八经儿纳妾
不禁慌里慌张进暖阁,对沈氏一五一十说了
“大奶奶生病这几天,太太对身边婆子闲话,说大奶奶身子弱,国公爷身边没有可靠的人,要在丫鬟里选一两个家生女儿收在房里服侍不知是孙财家的还是谁,就劝了太太几句说国公爷还年轻,身边只让通房丫鬟伺候,到底是不像话总要正经纳房姨娘侧室,能替奶奶主持家务才好”
“太太听了这话,唤了好些官媒娘子入府,要她们在京师里遍地寻访只要正经门户好人家女儿,有官身无官身都可,贫富寒门也不论只要女儿年轻,相貌性格好,就可拿着贴儿来择选,还说娶过来是图生长做娘子的”
说话的时候,芷清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沈氏气死过去
这些天沈氏不顺,没少把气撒在她身上
要不然芷清不会这么怠慢,直到今天才听着消息
自从国公爷回京,纳妾收房已闹了好几起,都不曾摇铃打鼓的折腾
这回却是不同,宁夫人是直接唤官媒进府来说的
这些官媒婆在勋贵官户人家常来常往,什么闲话传不出去?
只怕这事京师里十停人九停人都知晓了,就只瞒着沈氏一个了
这下子国公夫人病弱无能,算是彻底凿实了,往后再无出头之日
暖炕香炉熏得床帐衾褥暖暖的,可沈氏坐在床上,却觉身上血都凉了
她只穿件素缎暗花小袄,胸前裹身儿都露了出来
平素养的乌黑好头发,只毛躁躁挽不住,都散在了床上
蛾眉紧蹙双眸血红,衬得病容憔悴,一把扯住心急如焚
“可知选了哪家女儿没有?”
“大奶奶莫急,媒婆们拿了十几个贴儿回太太,都是些穷官破落户人家,太太都嫌不好,因此还不曾选定”
听说还没选定人家,沈氏才略觉安稳,脸色回转了几分
其实芷清并不曾说实话,倒不胆大有所图,而是碍着沈氏脾气不敢说
那些乐意结亲送贴的人家,可不只是不入流小官或破落户
人家几乎各个是正经官身,有好些父兄都是五六品京官
更有几门落魄勋贵府邸,碍于面子不肯女儿做妾,可推辞话并不曾说绝
别提还有京外地方官听说这事,上赶着来递帖子要攀亲的
这些日子府里人都以为,宁夫人躲锦鑫堂只念佛,拿沈氏没有办法
却不知人家自有拿捏人的主意,把沈氏这儿媳妇全蒙在鼓里
“若她们真选上个好的,只怕我都要与她腾地方了!”
沈氏这些天不进饮食,本就身软头昏的厉害
此刻泪眼婆娑,身子往床上一软,哭得言不得语不得
“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今生今世要吃这等苦楚!我好歹是明媒正娶来的,在祠堂拜过祖宗,给公公守过三年孝,那负心贼把我当做什么人?现在宁家上下说我不贤,他们母子竟不觉亏心!我若半分不贤惠,能由人往死了咒我?”
想起这些日子的委屈,沈氏拍着枕头哭得气噎
芷清怕她哭出好歹来,还得昧着良心含泪劝她
“大奶奶别这么说,您品行贤惠,我们身边人都知晓不过是掌家的时候待下严些,才让那些小人们背后乱嚼舌头大奶奶这是没奈何,国公爷早晚知道您的用心大奶奶自己宽心些,早早养好身子,与国公爷和睦才好”
一出事就装病,并不是正经的招数,用多了难免让人厌烦
这道理芷清看的明白,但她不敢把话说透,毕竟沈氏六亲不认
果然才提了一句夫妻和睦,就把她的老毛病勾起来
沈氏哑着喉咙,勉强撑起身子,也不管夜深人静,指着窗户一顿叱骂
“自古道顺情好说话,心直遭人嫌我是个嫡妻正室娘子,说话句句是为他好?我道他收房不妨,只要收个贴近体己的人,少与狐媚子纠缠那负心贼可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难不成是我拦着他收房里人了?”
“我要把芷兰与他房里使唤,他看不上不肯要往后我家那四姐儿,他那心肠子不知如何,不着正眼看一分倒似我们沈家人,主子奴才都不入他眼他是打从心底看不上我罢了!”
“我为这些混账事煞身子,曾与他闹嚷过没有?偏那混账贼子,背地里瞒住我,在书房与玉墨狐狸精鬼混!日夜行茶过水,把我哄得不知晓一个没开脸下贱丫头,让她管账下对牌,只当我合在棺材下头,看不见他的圈套!”
前几天为赵嬷嬷责打小厮的事儿,玉墨来凤澜院说过话
她穿着打扮与一般丫鬟不同,显然是收用过了,沈氏已堵了口气
此时勾起那天的事儿来,越骂心越疼,眼泪断线珠子似得
芷清自家主子不知轻重缓急,急地只要跺脚
玉墨顶多是通房丫头,掀不起大风大浪来,算什么正经麻烦?
眼前要命事是国公爷要立二房,闹不好要把大奶奶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