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蘅转身向外跑,拉开门的瞬间和卢玥狠狠撞上她被撞得连连后退,脚下一滑,跌坐在地
徐主任站在旁边,像是根本不敢上前,只能咬牙骂道:“你们这是搞什么!疯了吗?!”
唐蘅看着卢玥她的身材很娇小,留一头乌黑短发,戴眼镜,透着浓浓的学生气刚进学校时卢玥对他很冷淡,似乎一点不拿他当“师弟”,那时唐蘅甚至疑惑自己是否做错事得罪了她后来接触得多了,才知道卢玥就是这样一个人,寡言,内敛,没什么存在感好像她的人生简单到根本不需要言语的阐释,无非是读书再读书,博士毕业,进高校,结婚生子——很简单,很顺利
“师弟,”卢玥蜷缩着身子,神情竟然同孙继豪一样平静,“你真的不知道吗?”
唐蘅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又是这句话
他扑上前去,双手紧箍卢玥的肩膀:“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师姐,我该知道什么,我——”
“别叫我师姐,”卢玥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吗,每次你叫我‘师姐’,我都会想死”
“……”
“每一次,你叫我‘师姐’,我就想起他你知道我为什么留短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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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说过,喜欢长发披肩的女孩儿我曾经以为毕业就好了,熬到毕业就好了——但是根本就逃不掉的你知道吗?他给我介绍了孙继豪,他对我做了那种事然后给我介绍对象,厉害吧?他竟然还把你送到澳门,叫我多关照你……你来上班的第一天我就在想,如果你死掉该多好被楼上掉下来的玻璃砸死,心脏病猝死,总之如果你死掉该多好,这样我就不会想起他了,”卢玥说着,眼中忽然落下两行泪,“可是后来我发现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他是你大伯,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唐蘅,我真羡慕你啊”
轰隆一声巨响,凌晨两点,石江县暴雨倾盆
越野车的雨刷高速摆动着,却远远赶不上雨点坠落的速度漫天漫地都是雨,车子仿佛行进在汹涌的潮水之中空调温度开得很低,以至于司机一面开车,一面缩着肩膀
唐蘅问:“还有多久?”他的声音比平时粗哑,垂着头,看不见表情
“雨太大了,领导,”司机打着哆嗦,“起码还有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唐蘅不应,过了很久,才发出一声模糊的“嗯”
司机不敢多言,只好猛打方向盘唐蘅的身子在座位上晃来晃去,像是脊柱被人抽走了似的,他坐姿歪斜,腿脚发软,整个身体都摇摇欲坠了,只剩下大脑尚在运转
然而大脑运转到混乱的程度医生曾叮嘱他,以前的事能不想就不想,于是他也一直尽力避免着回忆终于到了此刻,那些画面和场景仿佛是密封过久的酒糟,在掀开盖子的瞬间,气味轰然而上,熏得他半醉半醒,神智都涣散了
东湖的湖水连绵似海李月驰坐在他身旁,手边立着个黑色书包,拉链半开,露出一沓补习班广告他问李月驰,明天还发吗?李月驰说,发,一直发到下周二他有点不高兴地说,能赚多少钱李月驰腼腆地笑笑,没说话
江汉路的lil酒吧里,乐队演出结束,他收到女孩子送的一大捧红玫瑰那女孩既羞涩又急切地向他表白,他点头应着,目光却频频越过女孩望向角落李月驰站在那里,也望着他,脸上带点袖手旁观的狡黠他皱眉,李月驰便走过来,接过他肩上的吉他女孩问,这是谁?他说,助理李月驰一本正经地点头,同学,下次表白先在我这登记
2012年6月,他去看守所,而李月驰拒绝和他见面蒋亚进去了,没多久就出来,用力揽住他的肩膀像是怕他崩溃蒋亚说,李月驰叫我代他道歉,他说他喜欢过你,但是只爱田小沁马路尽头一轮夕阳大得触手可及,黄昏如血,后来他总是在傍晚时犯病
李月驰记忆里所有关于他的碎片,像无数蝴蝶扑动着翅膀涌上来他神智昏聩,分不清哪只蝴蝶是真实的,哪只是一触即散的粉末所有曾经确信过的骗与骗、恨与恨,刹那间都不作数了
越野车停下,司机说:“领导,到了”
雨下得更大,唐蘅推开车门,径自走进黑暗的雨幕之中他记得这条路,那天晚上李月驰带他走过,山村的夜晚安静极了此刻,他却浑身湿透,双脚踩在冰凉泥泞的地面上,像是即将走进某种万劫不复的命运
村长举着手电筒从李月驰家门口快步迎上来,唤道:“唐……唐老师?”大概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走近了,唐蘅说:“李月驰在哪”
“他……去办事了,”村长看着唐蘅,满脸惊悚,“唐老师您这是怎么了?!走走走先去村委会休息一下,我已经派人联系他了,他马上就到……”
“滚开”
唐蘅推门迈进李家,目光撞上佝着身子的妇人她双眼含泪,用口音很重的普通话乞求道:“领导啊,你给我家做主,月驰他什么都没干啊……”是李月驰的母亲
“什么都没干?”村长又凑上来,怒气冲冲地,“我告诉你,我们都调查清楚了!李月驰捅的老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