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谎,只觉得这未必太巧了那天下午学校的保研夏令营结束,他又被安教授拉着聊了二十多分钟等他和蒋亚安芸匆匆吃过饭赶到“长爱”时,其他乐队已经唱起来了
他们去得晚,只能等排在前面的乐队都唱完了再唱就那么站着,被蚊子咬了满腿的包,所以他对那天晚上的印象格外深刻,他们唱了一首《夏夜晚风》
李月驰“哦”了一声,不大在意的样子,“那首歌挺好听”
是唱得好听还是歌的调子好听?唐蘅无法细问,只好说:“那首歌是伍佰的”
李月驰点点头,转身拾起整理箱上的两只空碗,进了卫生间唐蘅跟过去,见他蹲在水龙头前洗碗那水龙头只到他的腰,下面的水槽也小得可怜也许是因为背上的伤口,他虽然蹲着,但脊背笔挺,以至于洗碗的姿势都无端带了些郑重
唐蘅站在卫生间门口看他,走神了片刻,还是没法想象他究竟有多缺钱
“你回去吧,”李月驰洗完碗又洗锅,背对着唐蘅,“你看见了,我这里没有你睡的地方”
确实没有,而且唐蘅也完全不想睡这儿
“那你晚上发烧怎么办?”
“我有退烧药”
“如果烧得严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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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的,”他顿了顿,“你如果不放心,可以把号码给我,烧起来了我打你电话”
“那你也把你号码的给我”
“好啊”
唐蘅想了想,又说:“明天我给你点外卖,你家这里的地址怎么写?”
“用不着”
“大夫说了你要——”
“我白天不在家,得上班”
“你这样上什么班!”
“辅导班讲课,不去不行”
“……那你什么时候下班?”
“不一定”
“不一定?”
“下班了还得发广告”
“你说个你在家的时间,”唐蘅咬牙道,“我来还钱”
这次,这次总不会再拒绝了吧?他这么缺钱,总不会大手一挥说不用你还钱吧?
“你不用特地来,”他仍然背对着唐蘅,声音平静又冷淡,“把钱给安芸,上课的时候她转交我就行了”
……操!
刚才肯定是热得快中暑了才会生出“这人还不错”的想法!
他是不是有毛病?既然这么不想搭理他为什么还要在他被围堵的时候凑过来?再说他有什么值得他唯恐避之不及的?这人确实是有毛病吧?
唐蘅从嗓子眼里挤出个“行”,然后一把拧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下楼梯,垃圾堆的酸臭味就扑面而来,熏得唐蘅想吐他快步穿梭在巷子里,快得连那湿热的空气都被带起些风,身上的t恤湿了又干,唐蘅觉得自己身上尽是奇怪的味道,有泡面的辣味儿,有垃圾堆的臭味儿,甚至还有诊所里的消毒水味儿,这些味道混在一起,令他芒刺在背
一直走到“长爱”门口,唐蘅才放慢脚步,长长呼出一口气
远方的夜空中,传来隐约雷鸣
手机响起来,是安芸唐蘅忽然想到他没有给李月驰留号码,当然,他也没有李月驰的号码
“喂?”
“你在哪?”
“‘长爱’门口”
“我和老蒋在一起,你等着,我们来接你”
安芸说完就挂了,听得出不太愉快唐蘅便站在“长爱”门前等,时不时瞟一眼那粉色的亮闪闪的招牌他想,李月驰不会真的发烧烧出个好歹吧?但他既然有退烧药,应该也不会烧得太高……从李月驰家能看见“长爱”的招牌,那么歌声呢?能听得多清楚?
唐蘅有些心烦意乱,但又觉得自己没必要为一个怪人费心——他已经做得仁至义尽,对方不接受,他也没办法
很快,一辆出租车停在巷口,蒋亚的声音随之传来:“儿——子——”
唐蘅在心里回一句“傻·逼”,走过去,上了车
“人齐啦,师傅,去卓刀泉夜市,”蒋亚说完,看看唐蘅,“你今晚也不回去了?”
唐蘅朝副驾看一眼,安芸不声不响,这是正在气头上
“不回了吧”唐蘅说
“ok,”蒋亚欢呼,“去我那儿斗地主!我新买的扑克!”
蒋亚是内蒙人,家里生意做得很大他到武汉读大学,他爸直接给他买了套房子,位置就在卓刀泉地铁站附近平时闲着无聊的时候,他们三个就聚在蒋亚家里看电影,偶尔斗地主
出租车到达夜市,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本就不宽敞的路上坐满了人,到处是炒洋芋和小龙虾的味道三人在常吃的烧烤摊坐下,灯一照,唐蘅才发现安芸的左边颧骨上涂了紫药水,有点肿
“你们去医院了?”唐蘅问
“嗨,就这点小伤,去医院不够麻烦的,”蒋亚冲唐蘅使个眼色,“我们,呃,去安哥家了”
安芸挎着脸说:“你的吉他先放我家了”
唐蘅:“嗯,又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