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芸继续说:“而且人家一开始没想签咱俩,只想签唐蘅好,就算现在把咱俩捎上了——可唐蘅也要读研啊,他费了那么大力气才说服他妈,还拿到了很好的offer,就这么放弃掉?”
四下安静,蒋亚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他忽然嗤笑一声
“我知道,”他说,“你们都有大好前程,不稀罕这个破乐队”
“蒋亚——”
“我没本事,我他妈读个二本都是走特长进去的”
唐蘅拧起眉头:“你说这些有意义吗?”
“没意义啊,搞这个破乐队不也是没意义吗?你们一个读研一个出国,那我呢,我干什么,回内蒙?我是不是该回去继承我爸的公司啊?”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他妈的不想啊!”蒋亚一声低吼,霍然起身,就这样走了
调酒师走过来,假惺惺地问:“小蒋没事吧?”其实他肯定听见了他们争执的内容
安芸轻声说:“没事”
“唉,搞什么乐队啊,”调酒师给返回吧台,为他俩调了两杯橙红的果酒,“赚不到钱的……”
唐蘅和安芸默默啜饮着果酒,一时间,谁都没说话直到爵士乐换成钢琴曲,其他客人都走了,安芸才说:“你确定要出国了?”
唐蘅点点头
“那你和李月驰……”
唐蘅有点烦躁地问:“我们怎么?”
“就这样异国恋啊?”
“嗯”
“……行吧”
“你和田小沁呢?”
“我们?”安芸自嘲般笑了一下,“我们什么也不什么,她是直的”
两人把各自的果酒喝完,结了账,一起走出“长爱”此时已经晚上十点过,几分钟前唐蘅收到李月驰的短信,他说他到宿舍了
“你先走吧,”唐蘅说,“我去趟那边”
现在他们都知道,“那边”是指唐蘅和李月驰的出租屋
“你妈不是在家么,”安芸有些惊讶,“你晚上不回家啊?”
“回,我去拿点东西”
“噢”
别过安芸,唐蘅独自来到他和李月驰的房子——他不喜欢称此处为“出租屋”,总觉得有种朝不保夕的感觉说是“家”,似乎又太牵强一来二去只能称此处为“房子”,破破烂烂的房子,唐蘅希望东湖村永远都不要拆迁
他没有东西要拿,也没有开门,只是蹲在门口的楼梯上此时雪已经停了,小巷里的积雪缓缓融化,到处都湿漉漉、脏兮兮的
在他印象里,武汉这个城市也总是湿漉漉、脏兮兮的
手机屏幕亮起来,又是李月驰的短信:能接电话吗?
唐蘅直接拨过去,李月驰小声问:“你在家?”
“我在……我家楼下”
他的音量恢复正常:“嗯,怎么没上楼?”
“这不是等你电话么,”唐蘅笑了笑,“李月驰,我问你个事情”
“什么?”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要读博吗?”
“不了吧,我想早点上班”
“去哪上班?回贵州?”
“你想去哪?”
“我还没想好”
“那就慢慢想”
唐蘅感觉自己的心颤了一下:“你会跟着我吗?”
“当然”
他的语气那么自然、那么笃定唐蘅起身,动了动几近僵硬的双脚:“那我上楼了”
“晚安”李月驰温声说
元旦假期结束,没过几天,蒋亚还是来找唐蘅他们了毕竟他的期末作业还得靠李月驰
他没再提去北京的事儿,当然也没再提林浪,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付丽玲回上海了,正值期末,唐蘅窝在出租屋里写完了课程论文,当他敲下论文尾注的最后一个字时,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本科期间的最后一门课,就这样结束了
以前他总想快点修够学分、快点毕业,尤其是体侧1000米长跑的时候这一刻他望着窗外高高低低的屋檐,却没有觉得兴奋,只感到一阵恍惚唐蘅把论文重新检查一遍,又不太甘心似的,补上一条可有可无的注释,仿佛这样能让他的大学四年更完美一些
把论文发到老师的邮箱,唐蘅起身,伸了个很长的懒腰这是一个明亮的雪后的上午——这些天武汉一直在飘小雪,今天难得出太阳保温杯里盛着早上李月驰买回的米酒,此刻仍然热气腾腾,唐蘅将米酒慢慢喝完了
今年过年早,还有两天便开始放寒假,今天上午是李月驰的最后一门考试
考试九点开始,唐蘅看了眼手机,十点四十他从卫生间拿来拖把,将房间仔仔细细地拖了一遍,然后擦桌子,擦玻璃,洗干净保温杯等这一切做完,刚好十一点整李月驰考完了吧?吃点什么庆祝呢,火锅,烤鱼,还是那家新开的泰国菜?
换上付丽玲新给他买的毛衣,十一点零三分,唐蘅拨了李月驰的号码
通是通了,没人接难道还没交卷?李学霸考试也考得太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