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河北大地,只是夜风便已极为冷冽,当豆大的雨珠毫无预兆地打下来时,朱温顿觉寒气直透进脖颈里头
之所以绕道河北,原因也非常简单径直去平卢镇,需要横穿齐克让的泰宁镇朱温杀了齐克让的副帅寇谦之,再经泰宁岂不正是自投罗网
相比河南道地面,河北之地明显地荒凉许多同样是广袤的平原,却时常数十里全无人烟本该适宜农作的平畴,却沦为蒿草丛生,狐狼所伏的荒野
虽然对朝廷的腐朽统治已经厌恶到了极点;但朱温不得不承认,刮地皮这块,一山更有一山高,河朔藩镇那帮牙兵老爷们,功夫真不是盖的
地面很快因雨水倾泻而下,变得泥泞,马腹两侧的障泥也被泥点溅得一片斑驳
急雨之下,夜色越发暗了绑在马首下琉璃罩子中的风灯,也在狂风的激荡下,忽明忽暗,似乎马上要熄灭
朱温急从驮马身上取了斗笠,遮住头顶,又将兰素亭从身后一把捞将过来,紧紧捂在披风当中
少女十分安静地依偎在他怀中,不言不语
但风吹急雨,依然无情地把雨珠向两人的脸面和衣裳抛洒而去,有些甚至已结成了雹子,打在脸上便是一阵火辣辣地生痛
这样森寒的冷雨,别说人了,像马匹这样的大个头,被淋得多时,也难免沾染风寒
“阿嚏”朱温听得少女口中发出一声脆咳
垂下头看时,她的小脸已被寒风冻得泛红
这样纤细的女孩儿,遭了恁般暴雨淋洒,身子可遭不住
他将手掌放在兰素亭额头,只觉额上已有点发烫
朱温不由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准备一件狐皮大氅,不仅能御寒,还能防雨雪
但如今必须找一个避雨的地方
借着风灯细微的光亮游目望去,周遭一片旷野,竟没一棵大树
面对这种情况,朱温并不是没有应对之法
实在不行,可以找一个土坎甚至坟茔,在上头挖个洞和衣钻进去,如果洞挖得大些,甚至还能在其中取火大夏龙雀宝刀削铁如泥,用来挖洞也不用担心卷刃
但是挖洞是要时间的,这个过程中,必须要忍受风吹雨打
朱温的焦急绝非杞人忧天
兰素亭这样手无缚鸡之力,身子骨也没完全长成的女孩子,体质虚弱的实在不少往往一场风寒下来,就会危及性命
这种甚至没做过农活的女孩子,本不适宜出这样远门
他急于历练她,才让兰素亭跟着自己出来但如若出了什么事情,不仅对自己而言是噬脐莫及的悔恨,也会严重损害自个在营里的声望
正当心中思绪百结之际,远方的视野中却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影子,好像是一片屋院
“前边似乎有人家咱们……”兰素亭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颤抖着道:“是不是可以借宿一下,躲个雨?”
马儿如能听懂人言,发出咴咴之声,似在附和少女的提议
这个提议对朱温而言当然深得其心对于一个游侠而言,主人家是否欢迎,并不重要如果主人家并不好客,甚至态度恶劣,用刀抵着对方脖子让他们学会欢迎就是了
所以他当即打马向那片宅院方向行去
不多时,已经到了宅院前方,只见院墙是红墙碧瓦,甚是气派没想到这荒芜无人的野地,竟然有这样一处三进大宅
宅中一片漆黑,也不知有没有人
朱温抱着兰素亭纵身下马,用刀环在宅门上狠狠撞了几下,大声叫道:“主人可在家么?某与舍妹为避雨而来,但求留宿一夜,若需财帛,我们给便是”
大喊了数次,却没有一点回应迹象
兰素亭低声道:“营将,这宅门的门头下,已足避雨了咱们不若就在这过一夜……”
她弯月般的杏眼微眨,疏秀的睫毛轻颤着,极能激起人的保护欲望
“不行!”朱温决然打断道:“瞧你模样,已略感风寒了门下这么大风,还有雨点子刮进来,你如何受得住?必须给我进屋休息!”
说完,将刀锋插进门缝里,挥刀就砍门闩被狠狠几刀斫断,朱温发力一推,大门便向两边吱呀呀地开启
院子里仍是一片漆黑,没有星点光亮
朱温将两匹马置在门头下的石阶上,它们的毛发便往地上哗啦啦淌着水,好像刚从河里游上来
他将兰素亭捂在怀里,左掌抓了一盏琉璃风灯照明,右手持刀,向院内行去心道,虽然是事急从权,但自己手持凶器,私入民宅,倒像个杀人越货的强盗了
然而乱世之中,让人怕总比让人觉得好欺负好
大不了,事情解决之后,赔个罪,给点钱的事情
抄手游廊上的垂花门大开着,朱温大步穿了过去,进入正院,只见东西厢房同样一片漆黑,阒寂没有半点人声
朱温心道主人若不在家,便最好了纵然屋内没有炭火,将家具劈一两件,也能拿来生个火
绕过正院中的影壁,就到了正堂檐下朱温在正屋门口大喊几声,仍无人回应,便要发力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