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不愿兵来,但却可借兵之势
本官问那王公弼要兵道招安宪牌,届时声言有池州兵自安庆来,胁从之徒便会顷刻散去,然后便可缓缓图之
只剩那二三百乱贼,便好应付了
衙门胥吏既不可靠,便要依靠城中士绅之力
还好下午本官刚到,方孔炤便寻上门来,言说官绅并力灭贼之法”
杨芳蚤默想一下,便记起了这个方孔炤,此人是职方司员外郎,此时正在桐城丁父忧,因为是在职京官,丁忧之后便要官复原职,所以在本地士绅之中甚有影响
如果有方孔炤相助,那杨芳蚤底气又足了一些,彻底否决了请兵的任何可能,因为军队引起的风险比贼寇还大
杨芳蚤吸一口气后对皮应举道,“谢大人亲身赴桐指点迷津,下官知道如何去做了,此时已顾不得什么前景,只望尽速消弭乱局,而不至连累各位上官”
“本官来一趟桐城不算什么,分内之事尔
南直隶乃天下财赋半出之地,任何风吹草动都是大事
此次只要不惹得巡抚、巡按亲来安庆,便是邀天之幸了,否则本官也愧对张都堂”
“苏州与安庆远隔千里,不知张都堂是否已收到申详”
皮应举抬起头,闭着眼道,“加急铺递,应是快收到了”
……苏州府吴县县城,一艘乌蓬小船划过蜿蜒的河道,悠悠停靠在石塘水窦岸边的一株大榕树下,身穿白色短褂的船夫上岸后在桩石上熟练的系了小船,然后提着船桨往岸上走来
岸上等候着七八人,其中有一名身穿七品官服的文官,还有数名衙役书手
那文官上来恭敬的接过船桨,短褂船夫抬起头来,约四十多岁的年纪,脸颊清瘦,双目炯炯有神,显得非常干练
他只是对那文官微微颔首,口头上并无致谢
船夫稍稍整理一下身上的水渍后,对那文官说道,“自南仁河至观澜港,为运河治水第一要紧之处
经本官查阅,其长阔定于正德弘治年间,距今久远,河道各处多有变迁
其主河支河之阔度定不能短少,方才我巡汛之时,已发现三处河道变窄,你既为知县,应尽速疏通,此处既是治水,又是保运,万不可轻忽”
那知县听了躬身答应,船夫本来要说其他一些河道事宜,见旁边一名老者在往前走了一步,知道老者有话要说,便对那知县道,“你稍待片刻”
知县连忙退下,老者立即上前来低声禀道,“方才收到徽寧池太兵备道王公弼牒呈,另有安庆知府皮应举申详,皆系加急铺递
查安庆府桐城县八月二十二日现匿名贴,内称代皇执法等语,二十三日夜有人聚众为乱,于城楼杀人悬尸,延烧两家乡宦门房”
船夫一直很平静,一直听到最后微微皱眉道,“乡宦?”
老者低着头,“正是凶险之处,去岁有宜兴之变,四月溧阳之事余波未平,皆涉乡宦”
船夫沉吟道,“你的意思,桐城此事背后又有某位大人的操持?”
“职下不敢,只是说此事凶险,皆因那位大人最懂圣上的心思,乡宦之事一个处置不当,便有结党之嫌”
“桐城那两名乡宦乃何人?”
“吴应琦和叶灿,分别官至南大理寺卿、南户部尚书,已致仕多年
此两人皆非东林
暂与大人无关,但桐城诗书传家之大族不少,除了何如宠之外,既有东林又有阉党,桐城士子之中多为复社
其中牵涉复杂,若桐城只是寻常凶案就此了结,那也罢了,但若形势继续发展,便难以尽言”
“既有代皇执法的帖子,便不是寻常凶案”
船夫停顿一下轻轻道,“东林、复社”
老者把声音压到最低,“一旦沾染上这两样,朝中那位大人便会穷追不舍,务要与虞山先生牵连起来”
“举朝皆知虞山先生乃本官座师,皇上明见万里,不会被他轻易蒙蔽,他若牵强附会,徒惹笑柄尔”
“大人掌江南十府,此天下财税所出,向来举朝瞩目,那位大人未必甘心大人久据此位”
老者抬眼斜打量四周,“前些时日张溥与本府推官周之夔论战,复社士子群起围攻周之夔,誓要将其逐出苏州府,此事已在朝中物议沸腾,言说江南官场纵容复社
四月溧阳之变波诡云谲,因大人应对得当,其背后之人未尽全功
此时桐城事起,无论大小皆不可轻忽,万不可授人以柄”
船夫眯眼默想片刻道,“王公弼的意思是如何处置”
“王道台在牒呈中言称,收报之时,乱民多寡、头领一律不知,皮应举与桐城知县杨芳蚤又坚拒调兵,此两人已星夜入桐安士民之心
王道台欲驻节安庆观望形势,暂不调兵过江”
“暂不调兵?
王公弼能调得出兵否”
老者低声道,“职下上月曾往池州,徽寧池太兵备道之下,实无可用之兵,大江以南倒也罢了,偏有安庆孤悬江北,此一府归于应天巡抚治下,却与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