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言原是想让她尽快养好伤,了结这段牵扯,可听在晴方耳朵里,便是二公子对她们娘子另有青眼了,竟是贴心地安排好了医药
雪衣心中也微微雀跃,正要开口道谢的时候,不巧,一阵北风忽破开了窗,卷起了垂坠的珠帘
玉石清琮,珠帘半卷,雪衣一抬眼,当看到了眼前的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时,脑子里像是有焰火炸开一般,耳边尽是嗡鸣
“娘子”晴方惊呼,连忙上前,“这是怎么了?”
雪衣正气血上涌,方才正对上那道冷漠的视线,不知为何,仿佛见到了梦中人一般
她捂着心口,再一定睛细细地打量了片刻,却发现大约是她看错了
眼前的人虽则看起来清冷了些,但那双眼平静淡然,并未藏着冷意,甚至还关切地转向了她:“表妹何故这般害怕?”
这可是清贵世家的嫡孙,为人最是端方有礼,怎会是梦中那个阴沉不定,肆意玩弄她的人?
她一定是被这梦折磨的魔怔了
雪衣压下了心惊,欠身道:“不巧额上忽然发作,方才有些晕,失了态,让表哥见笑了”
崔珩一眼掠过去,正撞上她抬起头
她大约真是被吓到了,这会儿眼睫微颤,额发垂落,摘掉了幂篱之后那张脸细腻匀净,双目澄澈,病若西子还胜三分
的确是个罕见的美人,怪不得敢生出这样大的野心
不知为何,他目光一顿,又有些难以言喻的熟悉
下意识觉得眼前人不该是这样,那唇应该更红一点,眼睛更润一点,双颊晕开,额发贴着鬓沾染着涔涔的汗意才对……
不对
这副香汗淋漓,云鬓微湿的模样分明是情酣之后的媚态
他为何会想到这种场景?
初次见面,这位表妹便能勾的联想起这般旖旎的场景来,这位陆表妹果然是有些手段
崔珩移开视线,掩下了一丝烦躁:“你既身子骨弱,那便好好养着,有事尽管传府医”
雪衣仍是心有余悸,听他要走,这才松了口气,欲起身恭送的时候,春竹却依照府医的吩咐,端着熬煮好的汤药掀了帘进来
她一贯能忍,但因着梦境的缘故,对喝药格外排斥
那药汁苦黑浓稠,药盅尚未掀开,远远的已经闻到苦味了,雪衣不着意地拿帕子掩住了鼻,小声吩咐道:“先放着吧”
崔珩本已要走,余光里察觉到了帘后的人掩着鼻避之不及的样子,忽然又停了步:“为何放着?”
雪衣没想到他会回头,连忙解释道:“太烫了,待凉一凉我再服用”
“烫?”崔珩扫了一眼,“此药正需趁热服用,凉了有损药性”
他声音虽然温和,但因着久居上位的缘故,话里却透露出一股不容拒绝来
雪衣张了张唇,没敢再推辞
可她心知额上的伤并不重,压根用不着喝这么苦的药,刚走近一步,喉间便开始翻滚,到底还是缩了手,放软了声音试图拒绝:“二表哥,这药实在太烫了……我一贯不喜热食,待会儿再饮可否?”
“不可”崔珩沉了声音,斩钉截铁
“二表哥这是何意?”雪衣登时便紧张了起来,疑心他是发现了什么
崔珩扫了一眼被她揪的死紧的帕子,忽然轻笑:“表妹有所不知,今日平康坊之所以大乱是因为太子遇刺,逃跑时那刺正擦着陆表妹的马车过,掉了缚面,唯有你一人见过那刺的脸,若是寻到了可疑的人还少不得要你辨认一番,因此表妹的病事关太子的安危,不可懈怠”
不过是撞了下额头,怎么还牵扯到太子的安危了?
言下之意,她不喝药还关系到东宫,关系到整个天下了?
真的有这般严重吗……
雪衣狐疑地打量着眼前人,却见二表哥巍峨清俊,一身正气
她咬了咬唇,忽有些后悔
早知如此,便不该下这么重的手的
可眼下木已成舟,雪衣有苦说不出,只得颤着手去端那药碗:“东宫遇刺乃是大事,雪衣自当竭力”
崔珩似乎这才满意,就那么看着她端起了药碗
雪衣避无可避,只得憋着气闭了眼,装作没闻到那苦味,一口气灌了下去
这药是真的苦
苦的她牙根都在打颤,舌头已经麻了,一股酸气直冲天灵盖
雪衣灌了大半碗,趁着还没呕出来,连忙又饮了一大口清水,水珠子溢到了唇边,顺着下颌线往下滴
雪衣连忙背了身拿帕子沾了沾:“让表哥见笑了”
崔珩原是冷着眼看她的窘态,当扫过她沾了水鲜艳欲滴的唇时,忽然转过了身,错开了视线:“表妹既饮了药,我便不多留了”
转身时,门外却闪过了一个石榴红的裙摆,似乎,是早上与她同行的那位长姐
一下招了两个侄女入府,他那二婶的心思还真是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