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你们要吓死老子啊?”
老窦松了口气,仍然不敢大声说话,急忙招呼弟兄们往前快走几步
直走到十字路口,再回身一看,却见城门洞里空空荡荡,赵国砚等人已经悄然离去,方才略略稳住心神
不过,人虽然走了,刚才的情形,却在他心里蒙上一层阴影
人就怕自己吓自己
老窦疑心生暗鬼,就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自在,总觉得街头巷尾还有几双眼睛盯着自己,于是脚步未停,又奔南边走出半里地,这才渐渐放缓脚步,停下来环顾左右
随行的弟兄大约十几个
其中多数都是从他立柜那天起,就在其身边帮衬的心腹干将,余下几个年轻人,近些年来也颇为得力
大伙儿听说老窦被江家带走了,一整天都提心吊胆,又不敢冒然打探,便只好聚在南城关等他的消息
如今平安归来,自然免不了追问情况
“大哥,你跟江老板谈的咋样儿啊?”
“嘘——”
老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绕着圈儿,朝周围的胡同扫了几眼,疑神疑鬼地压低了声音,说:“目前来看,情况还好,但以后到底会怎么样,我现在也叫不准”
众人点了点头,随即提议道:“也是,那咱们先回去再说吧!”
“回去?”老窦眉头紧锁,仔细想了想,摆摆手说,“不,不回去了,起码今晚不能回去!”
“可是,这老大的雪,咱不回去,还能去哪儿呀?”
“去哪都行,反正就是不能回去!”
老窦打定了主意,绝不肯轻易冒险
他是怕了,怕回到家时,等着他的不是热炕头儿,而是江家派去的“响子”
紧接着,忽然想起什么,气就不打一处来,忙问:“对了,马小柱那个混账东西跑哪去了?”
言毕,众人侧过身,就见马小柱被两个弟兄带到了老窦面前
这小子白天在粮油店时,戴的还是毡帽,现在改换绷带了,整张脸鼻青脸肿,没一处好地方,本该搁家里躺着静养,无奈祸从己出,便只好跟了过来
马小柱迈步上前,怯生生地垂下脑袋,小声招呼道:“大哥……你没事儿吧?”
话音刚落,猛听得“啪”的一声脆响!
老窦横眉立目,甩手就是一嘴巴,疾声痛骂道:“大哥?你他妈是我大哥!”
这一巴掌势大力沉,赶上冰天雪地,脚下又滑,就见马小柱原地陀螺转,应声摔倒,头上的绷带立时渗出血色,还不等他站起来,迎面又是劈头盖脸一通臭骂
“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
老窦怒火攻心,当场数落道:“跑去南记粮油店闹事儿,你是嫌我命长还是咋的?你要是活腻歪了,就赶紧去找棵歪脖树上吊,别他妈在这连累大伙儿!”
马小柱挺委屈,捂着脸站起来,说:“大哥,我真不知道南记跟江家有关系啊,而且……而且当时也不只是我带头闹事,还有其他人呢,家里真没口粮了,不信你可以去看,我也是没办法呀!”
“放屁,还他妈你没办法?”老窦接着骂,“咋的,你现在就有办法了?”
马小柱闷不吭声
小麻烦变成了大麻烦,现在真没办法了
见状,旁边几个年轻人说:“大哥,小柱既然是误会,那咱们应该没事儿了吧?”
“没事儿?这话连我都不敢说,你是从哪看出来的?”
“可是,江家不是已经派人把你送回来了么?”
“那能顶个屁用,要是秋后算账呢?”老窦撇了撇嘴,“你们这些小年轻,有几个真正领教过江家的手段?”
这话倒把大伙儿给问住了
眼前这几个年轻人,都是二十郎当岁,江连横开山立柜的时候,他们还搁家里撒尿和泥呢,何曾领教过江家的手段,或有所知,也是道听途说,掺杂了太多臆想
提起当年的血雨腥风,只有老窦身边那几个并肩弟兄,才有资格说道说道
人群中,随即窜出一位壮汉,神情相当凝重,冲那几个小年轻告诫道:
“你们就别想着侥幸了,远的先不说,就说去年的大旗杆子,他徒弟也是因为误会犯了错,结果怎么样?师徒几人,全都死得不明不白,我看咱们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
这话显然不够准确
当初,大旗杆子的小徒弟犯错儿,那可不是什么误会,而是江家早已有言在先,禁止佛爷开张,盛满仓偏偏顶风作案,这才落得个师门覆灭的下场
然而,眼前这几个小年轻却没心思仔细琢磨,听了这话,便暗自认定,江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老窦也是惊弓之鸟,心里犯怵,凡事就爱往坏处想,越想越怕,甚至于先认定了“江连横不会饶他”,再拼命去寻找各种细节,来佐证自己的推断
“唉,这要是得罪了江家的‘靠帮’,情况倒还好说,但王正南那小子在江家的地位可不一般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