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柳枝从书房外的窗户探进来,一朵杏花随风飘落在信笺上
李长吉展开信笺
先是一些问候的话
“长吉兄,见字如晤”
“去年听闻兄长患了癔症,我在千里之外也十分担忧,可惜实在太远,无法看顾”
“欣闻兄长身体大好,我也倍感欣慰”
“兄长自幼专擅词章,只是去京以来,许久不曾听过兄长新作,甚是遗憾……”
然后,才说到正事
“兄长问及地方事务,我所知不多,仅略微通晓本地情况”
“自德宗以来,本地僧道之流便日益增加,尤其各寺庙僧产更是扩张极速,许多人以身家投靠寺庙,以求免除税赋,地方征税困难,主官也常为此忧虑”
“此外,今上即位至今,朝上仍是宦官独大,如德宗晚年一般,今上专宠内臣,言路闭塞,地方奏折都要经内臣筛选后辗转呈上,许多奏折得不到批复”
“如今地方官员于政务上步履维艰,受豪绅、藩王掣肘,又有诸般苦楚,不足与外人道,兄长谋缺,未必明智”
李长吉微微摇头,洒然一笑,继续翻阅
“然兄长所提及寿数问题,不在我职责范围,我实在没有过多的关注”
“只是听人说,各县长寿老人,近年死去甚多另,人命案件也有所增长,民间戾气大盛”
“我所交游范围内,有许多长辈未及知天命便都故去,原本我未曾注意,只是听兄长提及后,察觉有些异样”
“请兄长见教”
“沈子明再拜”
李长吉略作思考,抽出一张纸,誊写回信
“子明,见字如晤”
“我自幼读圣贤书,原以为可以济世安民,自从因家父名讳,仕途受挫后,便有所自省”
“离京至今,已没有那般心思”
“只是屡屡见到众生疾苦,心有不忍”
“子明应当记得,我曾与你提及凉山见闻,后来赴京,便没有再与你聊过此事”
“实际上,我在京城所见,更甚于凉山”
“诸般鬼怪、妖魔,如地府洞开,数量既多,行事又乖戾残暴,我看到它们当街撕咬百姓,被咬者却毫无知觉”
“即便离开京城后,也时常见到,虽少于京城,却在每处城郭都有发现”
“这种情况出现愈发频繁,甚至到了每天都有数十次的程度”
“原以为这只是我的幻觉,直到去年某天……”
李长吉顿了顿,将这句未写完的话涂黑
“所幸,今年以来,已是大好只是,对既往所见,仍不免疑惑”
“我想,这种东西出现在世间,难道不会有所影响吗?然而我并无官身,查证颇有不便,便想到了子明”
“德宗重鬼神而轻苍生,听闻今上更甚,屡问长生于僧道之流然如今神通不显,冒充者辈出,或许会招致灾祸”
“至于诗词,小道耳我从离京后,就已经没有再写了”
“唯有《公无出门》一篇,以孚子明之望”
“苍生寿数一事,我亦有请托诸师友协助子明若是方便,烦请继续留意”
“李长吉再拜”
“长吉,长吉!”
书房外传来喊声,李长吉吹了吹手中字纸,用镇纸压住,起身离开
…………
这时候李长吉,大概已经好了
他是怎么摆脱灾厄影响的?
叶开想不通
他没写出来的那半句话,应该说明了将他治好的人
为什么要抹去?
从之前和现在的记忆中,可以看出,李长吉并不是和尚、道士治好的
之前那个道士说他有仙骨,是真是假?
仙骨又是什么?
视角变换,一段新的记忆浮现
…………
他身处荒野之中
太阳高悬,草木荒芜遥远的地平线上,血色雾气升腾,将城郭、山岭,扭曲成骇人的巨物
“先生在么?”
李长吉仰头开口,等了一会,没有回应
东方的天空忽然震颤起来
一棵血色巨树拔地而起,与之相伴的是无数隐约的哀嚎
随后,有黑龙衔烛,绕树而飞
血雾涌动
白色的骷髅巨塔出现,随后崩塌,化作黄金城;黄金城也瞬间灰飞烟灭,变为燃烧的山林
惨嚎声声,传入耳中
叶开感到一阵剧痛,马上他明白过来,这不是真正的疼痛
这源于李长吉的记忆
那是看到这些景象的李长吉,所感受到的疼痛
他不过是受到了波及
“你们在求救么?”
李长吉喃喃道
无人回答
…………
这段记忆很短……
叶开不知怎么形容自己所见到的,那像是末日一般的景象,按理说只能存在于幻想中
但疼痛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