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娴静道:“妈妈说的好没道理,咱们家与远大哥既不沾亲也不带故,前头还闹了误会,这等事儿怎么好开口?”
薛姨妈蹙眉道:“话是这般说,可那事儿不是翻过去了吗?再说连你姨妈都有意掺上一股,怎么能落了咱们家?”
宝钗盯着薛姨妈不言语
薛姨妈就笑道:“再说,远哥儿瞧着就是个心胸宽广的,不然上回也不会将那几千两银子送回来我看,等年里设了酒宴款待其一番,到时我再提提?我的儿,你也知咱们家情形,这下头的掌柜愈发唬弄事儿,年底盘账竟有几处铺子是亏了银钱的!”
宝钗自是知晓,她还亲自去盘账了
奈何那些掌柜、账房都是做老了营生的,最懂欺上瞒下的手段
就好比那典当铺,有主顾来典当,掌柜的自是要极力压价,将那物件儿说成一文不值此后定下文契,半载后若那人不来赎买,当铺再往外发卖,大赚一笔
宝钗的父亲在世时,精擅经营之事,下头掌柜自是不敢太过分等其父一过世,自家哥哥薛蟠又是个混不吝,下头人哪里还会服?自是生出损公肥私的心思来
还是当铺,到了最后一步,掌柜的自个儿赎买出来,转头寻人发卖如此当铺赚了小头,大头落在了掌柜的腰包里偏不管什么人来查账,都查不出内中名堂来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其余各铺面各有门道,宝姐姐大肆查账,也不过逮了几个小鱼小虾,又哪里制得住那些掌柜的贪心?
先前母女二人计较一番,已定下将那些亏本的营生关门出兑的打算
可长此以往也不是法子,那皇商的营生本就是亏本,这各处营生逐一断掉,薛家岂不成了坐吃山空?
因是无怪薛姨妈对此事这般上心,投一回赚个一两万银钱,总能多支撑一些时候,说不得到时薛蟠就能顶门立户了呢?
薛姨妈的心思,宝钗自是知晓她思量一番,虽极不情愿,可到底没反对,道:“妈妈拿主意就是,女儿也帮不上什么”
薛姨妈笑道:“那就定下了,待来日让你哥哥好生招待远哥儿一番,说不得此事就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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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庆堂
碧纱橱里本就每日洒扫,今儿个又擦拭一新黛玉仔细翻着书架上的书册,这些孤本、善本都年头久远,最差都是前明的,时间一长不免黏连春夏须得晒书,冬日里时不时翻动一番,免得折损了
紫鹃与雪雁在一旁伺候着,笑说府中趣事
外间传来响动,雪雁循声观量,旋即笑道:“是嬷嬷回来了”
果然,少顷那王嬷嬷便笑着进了碧纱橱
黛玉笑道:“可见过老师了?”
“见了,藩台给姑娘写了一幅字,又送了些金、银稞子,说留着赏人用”
雪雁笑道:“这倒好,省得去寻二奶奶兑了”
黛玉放下书册,扭身道:“老师写了什么字儿?快给我瞧瞧”
王嬷嬷便将一副字送上黛玉急切展开,便见其上写着‘敛锋芒、藏才情,勿露圭角;谨言行、掩喜怒,温和柔顺’
黛玉观量一般,心下若有所思自苏州往京师途中,老师虽不曾说过什么,可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黛玉自是知晓贾雨村担忧的是什么除了文武殊途,只怕老师担忧的便是荣国府的富贵!
林家累世列侯,黛玉打小儿也是锦衣玉食养起来的可甫一入荣国府,还是被那泼天的富贵骇了一跳!
初时只当荣国府门第高,自是该当这般富贵可在扬州一年,经历了事儿,黛玉此番再见荣国府富贵,心下又是另一番心思
这荣国府岁入多少?开支又是多少?这般富贵可能长久维系了?
她虽年幼,却因主持家中庶务一载,对此略有所得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荣国府每岁开支两万大多,赶上事儿多只怕就要三万银钱荣国府庄田、铺面所得有限,又怎么支撑得起这般富贵?
黛玉聪慧,便想着荣国府只怕另有生财之道可这般法子既然见不得光,又岂能长久?
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来日若那营生断了,荣国府为了维系体面,只怕一时间不肯俭省,那岂不成了坐吃山空?
奈何贾家只是她外家,这等事儿不好多言
再一则,那宝二哥虽有赤子之心,却又从无担当,只怕不是能托付之人
此番老师送来寄语,自是出于好意,黛玉仔细观量过了,默记于心,便仔细将那一幅字折好
紫鹃就在一旁,扫量了一眼便道:“雨村先生太过挂心了,有老太太看顾着,谁还能欺负了姑娘不成?”
黛玉笑道:“又不是小时候,我还能总让人让着不成?”
再说那宝天王可从不知让着她
转眼书册整理过,眼看临近午时,紫鹃便去厨房提食盒她一走,王嬷嬷立时凑了过来,往外观量一眼,压低声音道:“姑娘,藩台说方才远哥儿去了一遭”
“嗯?”黛玉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