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说前两日自库房提来的红绸有两匹褪了色,须得赶快去寻了周瑞换做颜色鲜亮的;
另一个与两个粗使婆子四下洒扫,恨不得连瓦片也揭开来清扫了;
最后一个叽叽喳喳四处添乱,于是被嫌弃的红玉赶到了一旁——没错,说的就是小丫鬟芸香
见得陈斯远回转,红玉撇下活计蹙眉来迎,不禁唠叨道:“大爷也是心大,明知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偏昨儿个要去新宅方才庆愈来问,我赏了一角银子打发他去看榜了
平儿姐姐也来了一遭,说是二奶奶打发了兴儿几个也去瞧榜了”
香菱也凑了过来,扫量一眼便道:“大爷穿的还是昨儿那一身,哪里有个举人老爷的样子?快入内换一身锦缎才好!”
陈斯远此时自然心下忐忑……那题目虽提前几日得了,可为保险起见,他此番可是仅凭自个儿才智,打了腹稿方才下场作答的,可不曾请了旁人指点这文章一事,各花入各眼,若不得考官所喜,便是名落孙山也是寻常
因是此时心下略显惴惴,面上却若无其事,只笑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你们也不必太过挂心”
话是这般说着,人却被红玉、香菱推进屋内,寻了一身新裁的天青竹纹锦缎儒裳换上,换了忠靖冠,腰间悬了双鱼玉佩,足下换了簇新的靴子
陈斯远转过年来身量愈发抽条,身形虽略显单弱,身量却比照贾琏也不差什么这一身行头换上,姿容更是远胜往昔
因着昨儿个折腾得狠了,是以陈斯远这会子困倦不已,偏生香菱、红玉两个不准陈斯远侧卧,于是便只好端坐椅上,撑着桌案瞌睡
倏忽间日上三竿,红玉兑了铜钱,香菱换了红绸,柳五儿虽面上娴静,可手中的书卷却好半晌不曾翻动唯独那小丫鬟芸香沉不住气,须臾便往前头跑一回,扫听动静
临近辰时末,芸香方才回返,与红玉、香菱两个计较一番,红玉便道:“我看你也别忙了,跑来跑去的瞧着人眼晕”
芸香应下,便搬了个板凳坐在庭院中谁知此时忽而便有周瑞家的寻上门来,瞥见芸香就道:“快将远大爷请出来,喜事来了!”
芸香眨眨眼,蹦高也似弹起身来,扭头撒丫子往正房便跑:“大爷中了,中了中了!”
动静传进正房里,手撑下颌的陈斯远一个不慎猛点了下头,旋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眼便见红玉迎了出去,香菱正欣喜地扯了芸香问话
柳五儿也丢下书卷跑了出来,那芸香与陈斯远瞧了个对眼,咧嘴嚷道:“恭喜大爷高中了!”
中了?中了!
陈斯远暗暗攥拳,旋即面上释然一笑,那悬着的心算是放在了肚子里想来也是,连考卷都提前得了,若是再不中……自个儿实在没脸去见燕平王
当下起身一抖衣袍,笑着为香菱等簇拥出来,到得院儿门前,红玉喜滋滋看将过来,那周瑞家的屈身一福,喜气洋洋道:“给远大爷道喜了,顺天府报子来了前头,说大爷高中桂榜!这会子琏二爷正招待着呢,二奶奶打发我来给大爷报喜!”
陈斯远一摆手:“赏!”
红玉赶忙取了银匣子,自内中摸出一枚银稞子来交给了周瑞家的众人又催着陈斯远赶快往前头去
这下子全员齐动,众星捧月一般簇着陈斯远穿园而过,走夹道绕行,自角门出来便到了前院
此时前院一应小厮、仆役、马夫、门子俱都抄手观量,私底下议论纷纷见得陈斯远到来,自是齐齐道贺
红玉银匣子打开,铜钱泼水也似撒下去,自是惹得道贺之声愈隆
眨眼间陈斯远到得门房,便见贾琏正与三个衙役服色的报子说着话儿瞥见陈斯远,贾琏笑着点头道:“这便是我表弟了”
三个报子齐齐起身,躬身施礼道:“恭喜贺喜陈老爷!”
陈斯远扫量一眼,便见堂中竖着个大红色的竖匾,其上写道:“捷报顺天府老爷陈讳斯远,高中顺天府乡试第二十七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
陈斯远略略失神,暗忖从此阶级跨越,自个儿也成了老爷啦!旋即回过神来,志得意满之余不免仰天大笑:“哈哈哈……中了中了!赏,重重有赏!”
红玉自是心绪激荡,暗忖昨日因今日果,错非自个儿当日慧眼识人,只瞧了自家大爷一眼便应承了二奶奶,如何又有今日荣光?
大爷才多大年岁?不过十五六!假以时日,便是高中皇榜也不在话下!到时为官作宰的,自个儿又与林姑娘、香菱相善,来日一房妾室总跑不了,说不得好一好也能当偏房呢!
因是一激动,红玉竟寻了二十两的银稞子赏了过去那三个报子大喜过望,当下打躬作揖,贺喜的话一股脑说出来都不带重样的
此时忽而听得外间铜锣开道,旋即便有巡城兵马司兵丁纵马而来,门子余六迎了进来,与二人道:“二爷、远大爷,巡城兵马司也来报喜来了!”
这回换做了三名巡城兵马司的军兵,那三人瞥见顺天府衙役,顿时黑了脸,心里头不知如何咒骂呢
此时规矩,这报喜的肥差都是衙役、兵丁自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