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计较停当,陈斯远便亲自起身将贾芸送出门外
陈斯远方才回身,谁知忽而听得四下吵嚷,他停步原地还在纳罕,便见西厢房嗖的一下蹿出个身形来
只撇下一句‘我去瞧瞧’,那身形就没了踪影陈斯远缓了半晌才想起来,方才那身形竟是小丫鬟芸香
芸香一去就是两盏茶光景,待颠颠儿跑回来,入得内中便道:“了不得了,前头来了太监,又是摆香案、又是跪接旨意,连老太太都惊动了”
不待陈斯远发问,红玉就道:“少说有的没的,可曾扫听清楚了,到底是因着何事?”
芸香便道:“听婆子说,好似是圣人恩准贤德妃于明年正月十五上元之日归省”顿了顿,又道:“太监一走,老太太、太太都乐得不行,闹着过会子要摆酒宴呢”
说罢,又眼巴巴瞧向陈斯远陈斯远不禁笑道:“下月加一串钱”
芸香顿时喜形于色,连道‘多谢大爷’,这才在红玉娇叱声中一溜烟儿的跑了
陈斯远心下暗忖,今儿个可算是宴无好宴啊……王夫人领着人将林家家产登记造册,料想必是薛姨妈得了提点,再不愿拆借银钱与贾家,贾家无奈之下方才打起了黛玉嫁妆的主意
贾芸先来告知自个儿,过会子大老爷便能知道,以贾赦的性子,一准儿闹起来
若自个儿也去赴宴,夹在当中实在让人为难,怎么回应都是错儿既如此,莫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
至于邢夫人,左右也不差这一日半日的,不若明儿个再说?
拿定心思,陈斯远哪里还敢多待,当下起身道:“我往新宅去了,若是有人来请,就说今日友人相请,实在推脱不得”
红玉应下,陈斯远紧忙往能仁寺新宅而去
果然如他所料,贾赦听闻家中来了旨意,自是与有荣焉,紧忙自五军部回返入得东跨院,便有贾芸将那事儿告知
贾赦一听,这还了得?他苦心孤诣,孜孜以求的,不就是黛玉那十几万的家产吗?这要是被王夫人挪用了去,哪里还有油水在?
当下急急往荣庆堂而来
此时荣庆堂里其乐融融,贾母端坐高堂,王夫人、薛姨妈、李纨、凤姐儿、三春、黛玉、宝钗俱在
贾赦怒气冲冲而来,见了此等情形便知不好张口,因是只能生生憋闷着待过得半晌,贾政散衙归家,一众小的总算散去,大老爷贾赦哪里还憋闷的住?
当下便道:“大姑娘省亲自是大喜之事,只是儿子有一事不解,须得问过母亲”
贾母抬眼一瞥便知贾赦存的什么心思,只笑道:“今儿个是大喜之日,大老爷有什么话儿不妨留待明日再说”
“这——”贾赦哪里肯等?“事关重大,儿子不吐不快”说话间紧锁眉头起得身来,愠怒道:“今日听闻弟妹开了库房点算黛玉带来京师之物,不知可有此事?”
王夫人得了贾母点头,自是不怕,便道:“正是”
贾赦朝着贾母拱手道:“母亲,那些物件儿都是如海家产,如今不过是寄存府中,咱们家为玉儿外家,只将一应物件儿守住就是了,哪里有乱动的道理?”
说罢,眼见王夫人闷头不语,贾赦扭头看向贾政道:“二弟,你说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贾政抬眼扫量了眼贾母,便低声道:“大哥,此事到底如何还不得知,不若先听听母亲是如何说的”
贾赦蹙眉道:“二弟糊涂啊,这不明摆着吗?”
贾母这会子运着气,不禁含怒道:“罢了,玉儿那家产是我吩咐太太挪用了去,来日玉儿若是出阁,缺了短了的只管从我的体己里出
大老爷也不用扮个舅舅样儿,打量我不知你存了什么心思?我今儿个就将话儿撩在这儿,大姑娘省亲之事最为紧要,公中银钱短缺,不得已才挪了玉儿家产
待省亲过后,公中分年填补,再有不足,先扣我自个儿的体己,再扣太太体己!”
贾母虽不待见贾赦,好歹众人面前还给其留些颜面方才这一番话说出来,真真儿是什么脸皮都揭了去
贾赦又惊又怒,不禁脸皮涨红,蹙眉道:“母亲这话说的……这贤德妃出自二房,照理来说省亲事宜自当是二房——”
不待其说完,贾母便啐道:“我还没死呢,大老爷如今就想着分家而过了?”
“啊?儿子不敢……”贾赦面上慌乱
此时孝道大过天,贾母只消一个不孝的名头压下来,贾赦就得跪地求饶不然?贾母可是超品的诰命,到时告进宫里,申饬、降等都算轻的,严重点儿说不得贾赦这一品将军就算当到头儿了
贾母这阵子心气儿极不顺,好好儿的外孙女被姓陈的拐了去,宝玉又连着闹了好些时日,如今大儿子就差将算盘珠子打在她眼巴前儿了,自是发了好一通邪火!
眼看贾赦惶惶不安,贾母情知贾赦只能敲打,不好真个儿撕破了脸面,便蹙眉道:“大老爷往后少琢磨那些有的没的,你媳妇才出月子,紧着媳妇、四哥儿才是要紧事儿”
当下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