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远心下暗忖,贾母果然是老了,虽愈发老道,却短于应变那王夫人想教养贾兰,尽管让她教养她都含饴弄孙了,这掌家之事……是不是要换个人?
陈斯远原本想着挑唆凤姐儿与王夫人斗起来,转念一想,那凤姐儿虽泼辣,却也短于见识此前抱了贾母的大腿,眼看王夫人掌了权,竟又想着投靠王夫人——她怕是自个儿都不曾拎清……她可是大房的儿媳!
且不说姑侄女两个原先就不大亲近,就算一直亲近又如何?因着这掌家一事,凤姐儿就不该与王夫人站在一处!
如今是因着老太太还在,二房掌家不过是权宜之计待老太太一去,王夫人再有王家为靠山、有元春为依仗又如何?除非将大房男丁尽数弄死了,否则哪里还能掌了荣国府的家?
奈何交浅言深,这等话儿陈斯远不好与凤姐儿直说为今之计,莫不如让邢夫人跳出来与王夫人打擂台呢左右大房、二房迟早都要斗起来,莫不如趁着老太太还在,让邢夫人先跳出来
因着此时王夫人势强,说不得老太太反倒会偏着邢夫人呢
于是陈斯远招招手,待邢夫人附耳过来,便低声与其耳语起来
邢夫人先是愕然,旋即心花怒放!待看向陈斯远时,顿时媚眼如丝起来
邢夫人本就不是个省心的,前些年为了邢三姐的嫁妆,自是一门心思的积攒银钱,也是因此与管家的凤姐儿闹得不大愉快;如今邢三姐早已出阁,便是弟弟邢德全的彩礼也积攒了一些
加上那每月都有的百草堂出息,邢夫人不缺银钱,这心气儿自然也就高了于她看来,她虽是个续弦,可再如何说也是有诰命的大房正室年岁又比王夫人小许多,这管家的差事无论如何也要落在自个儿头上才是,凭什么一直把持在二房妯娌手里?
早些年邢夫人倒是闹腾过,可每每都被老太太与王夫人联手整治得灰头土脸,她也不敢与老太太计较,又自知不是王夫人的对手,便一门心思与儿媳凤姐儿闹腾
也是陈斯远来了之后,好一番出谋划策,这才让其与王夫人之间稍稍和缓可有道是貌合神离,这邢夫人心下可憋着心气儿呢,只是碍于没什么好法子,又有了四哥儿,这才没闹腾起来
此时得了陈斯远点拨,这邢夫人哪里还忍得住?
当下便笑眯眯道:“罢了,原是我错怪你了如今真真儿是好机会……诶?你说这回老太太能不能——”
陈斯远笑道:“太太奔五十的人了,你又何必急在一时?”
邢夫人就笑道:“是了,熬也熬死她了!这回就算掌不了家,也要落了她的脸子!”
眼珠转动,邢夫人坐不住了,起身道:“我这就去寻老太太说话儿去!”
陈斯远赶忙唤住,蹙眉叮嘱道:“不急,且让老太太熬一宿,你明儿个下晌晚饭前再去就好”
邢夫人忍不住掩口笑道:“你这是不想让老太太睡安稳觉啊,果然是个小贼,真真儿坏了心肝!”顿了顿,又道:“你且歇着,我回去寻王善保家的商议商议,想想明儿个如何与老太太分说”
见陈斯远颔首,邢夫人快步出了房,喜气洋洋领了苗儿、条儿而去
陈斯远靠坐床榻上,蹙眉略略思量,觉着此番只是邢夫人出手,怕是不大妥当,回头儿总要寻了凤姐儿计较一番才好
须臾,香菱、红玉、五儿等一并进得内中,那香菱便打趣道:“可见大太太是真心疼大爷,我方才瞧着大太太满面堆笑的去了,还给了芸香一角银子呢”
陈斯远顿时忍俊不禁,能让铁公鸡邢夫人掏银子,想来这会子芸香定然受宠若惊
笑罢了,陈斯远又吩咐五儿拿了鞋子来,待五儿伺候着其穿上,陈斯远便道:“几日不曾活动,这身子骨都生锈了正好要去稻香村回话,也不用跟着我,我过会子自个儿就回了”
香菱叮嘱道:“走动自是无妨,只是大爷可须得急着还伤着呢,可不好挣开了伤口”
陈斯远颔首应下,便从清堂茅舍行将出来
闷在房中几日,陈斯远只觉在园中行走起来神清气爽谁知才到翠烟桥,迎面便见表姐邢岫烟蹙眉而来,一旁的小丫鬟篆儿还叽叽呱呱说个不停
二人彼此瞧见,邢岫烟顿时喝止了篆儿,上前与陈斯远见过礼,便关切道:“怎么又出来走动了?”
陈斯远笑道:“创口结痂,想来再不会化脓,可不就要四下走动走动?表姐这是——”
篆儿正要开口,邢岫烟便乜斜过去,唬得篆儿只得闷头不语邢岫烟便道:“爹爹吃多了酒,与妈妈闹腾起来,偏赶上姑妈不在,我须得往东跨院走一趟”
若只是吃酒,那邢甄氏自不会闹腾,此番只怕邢忠实犯了老毛病,却不知又赌输了多少
陈斯远思量道:“我这几日正要置办个营生,表姐——”
邢岫烟先是讶然,随即赶忙摇头道:“快别寻我,一则我无心此事,二则……”邢岫烟苦笑起来
是了,有邢忠这个不省心的爹爹在,什么好营生都能折腾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