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冷笑不止,居然一把挥开,任宜紫顿时下不了台,笑意倏凝
她生就一张巴掌大的娇俏小脸,兼且腰小臀高,才显得双腿比例修长,其实个子颇为娇小少年足足比她矮了半个头,看来不过八九岁的模样,举止却十足老辣,一点都不像天真的孩童
许缁衣见了,淡淡一笑,随口道:“少时若遇事端,尚且不知福祸,还是莫要牵累无辜之人为好金钏、银雪!护送这位小兄弟与他的家人离开,至十五里外确认平安后,方可回转”双姝齐声称是
任宜紫原本甚恼,一听大师姊这么说,反倒不让少年走了,拍拍他的肩头,甜笑道:“小兄弟莫要害怕外头雨大难行,若出了什么意外,要问谁去?”掌中潜蓄柔劲,随手拍落这“小阁藏春手”是水月门下嫡传的擒拿绝技,讲究出手无迹、如留春住,少年被拍得脸色煞白,膝弯酸软,不由自主向庙里走去
谈剑笏没料到她会对一名孩童出手,阻之不及,手掌一翻,便要切她的腕脉
这是武学中常见的“围魏救赵”之计,腕脉至关重要,岂能轻易授人?按理任宜紫是非撤不可;谁知她“咭”的一笑,居然不闪不避,左臂倏然而出,剑鞘白尖径戳谈剑笏的丹田!
谈剑笏觑准来势,右掌拦在脐前;电光石火之间,另一只左手已扣住任宜紫的右腕,顿觉满掌滑腻、柔若无骨,居然扣之不住任宜紫小手一翻一沉,将他蒲扇般的黝黑铁掌压在少年肩上
谈剑笏忽然省悟:“不好!是我害了童子!”已然迟了,任宜紫一鞘重重戳在他的右掌心里,剑劲贯透手背,直入丹田气海!谈剑笏练的是内家硬功,全身犹如一堵砖砌之墙,一处受力、通体散出,这是身体自保的本能,亦是他多年苦练所得;谈剑笏受得住,与他右掌相连的少年却未必
危急之际,谈剑笏掌下倏空,少年被人轻轻一拉,身子往前飘去;稳稳落地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同样是“小阁藏春手”,在许缁衣使来,竟是加倍的虚无飘渺
--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欲留不留”,原本就是这路绝学的至高诀窍
任宜紫一怔,仿佛不知轻重,回头仍笑得一派娇甜,腻声道:“师姊,我同谈大人玩儿呢!”许缁衣淡然一笑,素雅娴丽的雪靥上看不出喜怒,垂目温言道:“师妹莫再顽皮,谈大人怕要生气啦”
谈剑笏本有些恼怒,让她们师姊妹俩一挤兑,反倒不好发作,只问许缁衣:
“代掌门,依我瞧,还是别节外生枝为好?”
任宜紫把话头一截,佯嗔道:“就吃块糕嘛!这也不许?谈大人真是小气”
谈剑笏见许缁衣并未出言反对,莫可奈何,只得由她去
任宜紫让金钏打开一只细致的掐金漆盒,层层拨开外裹的油纸棉布,翘着腻白如玉钩的兰花小指,拈出一块相思叶大小、通体雪白的梭状细糕来
“这叫凤片糕只用剔除杂质的净糖炒成面粉粗细,啥都不掺,纯以模子压成,是京城一品致珍斋的独门细点”说着递到少年眼下,轻咬着樱唇亲热招呼:“喏!你尝尝”
少年在她手里吃过暗亏,余怒未消,冷笑:“干什么?想毒死人哪?”却捱不过凤片糕的甘甜糖香;犹豫片刻,终于接过来塞入口中,抿着嘴咂了几下,细绵的糖粉化入唾液咽下,津润甘芳,忍不住又伸手拿了一块
“我姓任,叫任宜紫”任宜紫问他
“你呢?”
“我叫药儿”
“药儿么?好特别的名儿”任宜紫笑道:
“是了,你们打哪儿来呀?”
自称“药儿”的少年又抓几块糕,囫囵塞进嘴里
“青苎村”
“叫你阿爷进来吃啊,不肖子!”任宜紫轻刮粉面羞他:
“一个人吃独食,也不怕噎死!”
少年颇不耐烦,尖着嗓子挥了挥手
“我阿爷脸上长牛皮癣,怕见生人坐车上行了”
“除了你阿爷,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任宜紫饶富兴致
“还有我阿姊”
药儿突然停手,沉默片刻,才又继续拿糕
“不过死了,棺材搁驴车上”
“怎么死的?”她继续追问
众人都觉这个问题颇不得体,谈剑笏皱起蚕眉,正要开口,却听药儿续道:“给人害了,我同阿爷要找仇家,一路赶了过来”任宜紫听出有异,不觉诧然:“害她的人在这儿么?怎生害的?又为何害你姊姊?”
“我阿姊的小名叫阿挛”药儿说:
“我娘原本生了对双胞胎,却只活了一个,所以取了“阿挛”的名儿不过因为我阿姊生得美,是青苎村最美的美人儿,大伙都说阿挛的“挛”是花名,说我娘有先见之明,知道将来女儿长得比花还漂亮,才管叫阿挛”
芍药号称花中之王,艳冠群芳,又名“挛夷”,青苎村长种芍药,初夏开满红白两色的娇艳花朵,宛若置身仙境,村人才会有此一说该村离此不远,村后林间有一条石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