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照面上微红,神色倒是一派怡然,笑着说:“我也挺想你啊!不知你吃住惯不惯,心里一直挂念”黄缨嘻嘻一笑,双手撑着围栏往后倚坐,裙下两条细腿胡乱踢晃,绣鞋尖儿缀的鹅黄绒球乍隐倏现,犹如随风舞动的蒲公英
“城主说碧湖被万劫附过身,没准还有什么变化,暂时不许咱们离开这下,得在这儿多住上一阵子啦!”看样子她并不十分想念断肠湖畔的水月停轩,这几句说得轻描淡写,微风吹拂,几绺细柔发丝黏上白皙的面颊
耿照正瞇着眼看得出神,黄缨忽然回过头来
“对了,入城好些天了,你还没同红姊说过话吧?”
耿照心头一跳,欲言又止,只摇了摇头,淡然笑道:“我嘴笨得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想想还是不要了罢?免得两个人都尴尬”
黄缨摇头道:“你这人!干嘛对自己这么苛呀?没的自寻烦恼!依我说,想见面就去见她一面,有什么就说什么;得先让自己开心了,才能让别人开心不是?什么东西都憋在心里,这样活着不难受?”
她两手微撑,“嘿咻”一声轻巧跃下,饱满的胸脯颤起一片眩人雪浪,几乎让人产生衣布薄如蝉翼、贴肉起伏的错觉“好了,我替你找红姊去她若也想见你,你总没话说了罢?”
耿照本想阻止,不知为何看着黄缨的背影却有一丝莫名的安心,仿佛能想象她回眸笑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模样,再也自然不过;话到嘴边没了着落,肩头一松,也不想再抵抗,只是忽然觉得有趣:
“喂,这事你有什么好处?瞧你这么热心的”
“好处大了,你不知道么?”
黄缨嘻嘻一笑,结实却充满肉感的小蛮腰一拧,转过身来,双手背在身后,仍轻轻巧巧地踮着步子,不住向后倒退她背后仿佛长了眼睛,脚下踩着蜿蜒迤逦的铺石左弯右拐,片刻便退出了月门;那抹狡黠的俏皮笑意一现而隐,还有如月夜星海般的盈盈眼波
“你开心,我就很开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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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的一声,染红霞放落角梳,却未回头
圆如月盘的澄黄铜镜里,映出一张波影潋滟的面容,晃漾着犹豫错愕的美丽
“他……想见我?”
仿佛意识到镜映,她伸手一拨,架上的铜镜低下头,鎏黄的水磨镜面映出她白皙高耸的胸脯,两座坚挺的乳峰被水红色的绫罗小兜裹着,明明晨风沁凉,肌上却不知怎的有些汗
“是啊”黄缨在她身后的牙床上坐了下来,笑道:“红姊见他呗?”
“见他做什么?”染红霞拿起梳子,仍是没有回头“我不想见他”
“我瞧他挺可怜的那天在不觉云上楼,不是给人打得鼻青脸肿么?”黄缨轻叹了口气,随意翻着她披在床架上的绛纱衫子那是横疏影馈赠的礼物,着她惯用的巧手织匠连夜赶制的,用料、做工均精巧昂贵,也说要给黄缨、碧湖等三姝各做一身
流影城终究是他人的地头,染红霞在城中不敢松懈,昆吾剑日夜都不离身,连沐浴时都搁在伸手能及处;横疏影着人送了两大箱的衣物供她替换,染红霞只穿劲装快靴,发簪衣饰都拣轻便利落的那套绛纱衫子就这么搁着,连日都是黄缨、采蓝在翻看,一路从桌顶、镜台移到了床架上,两人俱都爱不释手,每天非要对镜往身上比几回,才算有交代
“他……伤还没好么?”染红霞不经意问
黄缨忍着笑,故意轻描淡写:“还有些瘀肿,难看得要命我瞧他挺傻的,旁人的事,自己干嘛这么拼命?一心替别人想、替别人出头,便是招惹了镇东将军府也不怕,活该给人家白打一顿”
染红霞“嗯”了一声,低头沉默片刻,又问:“他有说……找我什么事?”
“不知道”黄缨把衫子平摊在床上,将绉折细细理平,自顾自地笑着:
“真好看!红姊穿上一定更加好看要不红姊问他罢?没准真有什么事”
凉风入窗许久许久,屋子里只有竹帘微微晃动的声响
“嗯”染红霞轻轻应道,呆坐片刻,才又继续梳头
黄缨大喜,忙道:“我这就去叫他来”奔出几步又回头:“红姊,我在院里看顾碧湖,胡大爷也在那儿呢!怕他又要添乱”随手放落竹帘,将卧室与画堂隔间的屏风掩上,细碎的脚步声才渐渐消失在远处
染红霞独自坐在屋里,梳着梳着,才想起铜镜还低俯着半截,自己也不禁觉得好笑:“我……这是怎么了?”角梳一停,眼角却瞥见平摊在锦被上的那袭绛纱衫子,便是垫在底下的织锦被褥上花团锦簇,却难掩那如胭脂悄染、既朦胧又红艳的蝉翼轻纱,仿佛榻上栖着一片霞
她歪着玉颈怔望片刻,还想替自己找个什么不动的借口,抬眼才发现屏掩帘下,自己连起身都不必,只须拿起衫子就好
年轻的红衫女郎忍不住笑了,忽然有种命定似的安心感俏脸上红彤彤的,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回荡在寂静的室内,仿佛连凉爽的晨间空气都变得温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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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照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