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身子一拱、双脚离地,摔落时屈膝趴跪,整个人伏在地上抽搐,再也站不起来胡彦之弯腰拾起明月环刀,猛然穿墙刺出,只听得窗板外一声惨叫,一名仆役装扮的矮小老头被刀锋贯穿背门,登时毙命
“快……快走!”老胡拔刀还鞘,面如淡金,唇畔淌出血丝
“嗯”耿照带着两人穿出后门,将马车上的长箱拖下丢弃,将老胡安置在车厢里,驾车飞快冲出道路远处忽有烟尘逼近,来人身影看不真切,但裙袂猎猎飘扬,似是女子装扮
“那妖小娘皮追来啦!”老胡急急掀帘,抚胸道:“往……往水边去!咱们找地方渡江,才能摆脱小妖妇!”说完立刻靠着厢板盘腿闭目,头顶渐渐冒出氤氲白雾
他必须争取时间尽力恢复
倘若符赤锦有能耐事先移走整座村庄的人,安排众多如意身在此等候,只为了预防茶铺的第一线伏杀失败,还有第二道防线可堪弥补;那么,他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前方或许还有第三道、甚至第四道的伏线
而那具“如意身”的实力,则令胡彦之心惊肉跳
根基深厚、反应灵敏,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就只有“无人操纵”而已他不敢想象方才若是符赤锦在屋里,那场战斗的结果会往哪个方向发展符赤锦在茶铺中所展现的实力,尚不及她实有的五成,关键便在于傀儡素质的良窳
--横疏影承诺的援军呢?是全都被消灭了,还是她根本就不曾派遣?
(可……可恶!)
拉车的两匹健马发足狂奔,但耿照毕竟没有染红霞黑夜驱车的本领,轮轴在碰撞间不住发出令人胆寒的迸裂声,车厢弹撞之剧烈,离翻覆仅只一线
夕阳剩下地轴彼端的最后一抹晕紫,夜之灰翳爬上天穹哗啦啦的流水声已近在耳畔,马车沿着河边狼狈急冲,前头忽然亮起两点炽萤,似是火炬的光芒
“有……有人!”耿照回头大吼:“老胡!渡头……渡头有人!”
车尾吊帘被灌入车厢的狂风刮起,衔尾急追的符赤锦虽在龙口村耽搁片刻,但随即又跟了上来,马车毕竟不如单骑迅捷,双方的差距越缩越短;再继续下去,被追上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胡彦之叹了口气
“没办法了,先上渡头找船去!”他扶着车门探往前座,沉声道:“一会儿你跟阿傻想办法上船,我看着你们下水,待收拾了那窝蛇,立时便追上去!”
“不行!要走一起走!”
“一起走谁也走不得!”老胡抓紧他的肩头,忽然神秘一笑“你别忘了,老子一早便安排了伏兵,到时真要拍拍屁股走人,哪个灰孙子也拦不住!你们两个拖油瓶别来坏事,老子还有几十年的安生日子好过!”
马车冲出道路,轰隆一声巨响,车辕撞碎在渡头的界碑之上,拉车的两匹马一折一窜,拖得残骸零星四散车中三人及时跳了出来只见那渡口十分简陋,搭着一条浮桥伸入水中、权作码头,码头前有一顶茅草遮篷,篷后只系着一条小舟,更无其他船只
草篷之前,插着两支一人多高的火杖,燃起冲天烈焰,照得四周明亮如昼一名白发老人踞着一条陈旧长凳,冷冷地注视三人
老人的肤色黝黑如铁,白须白眉,身穿宽大的白麻褐衣,袍袖宽如鹤翼,腰间系着一条蒲草绳子,衣襟大敞,露出瘦骨嶙峋的瘪肋胸膛;下身亦着裤脚肥大的松垮白麻裤,靸拉着一双船形鞋帮的芦花草履,杂乱的白发在脑后随意髻成一团,系着同是白麻质地的荷叶逍遥巾
装束似是逍遥林野的深山高隐,倨傲乖张的眼神却透着一股烟嚣火气
老人身后的地面插满长长短短的兵器,小至刀剑鞭斧、大至枪矛棍棒,呈半月形环绕着板凳,连成了高低错落的锐角屏风一个人纵有十六只手,恐怕一次也使不了这么多兵刃耿照不明就里,恭恭敬敬朝老人打了个揖,朗声道:
“老丈,我们有急事要渡河,能否请老丈通融些个,把船借给我们?”
老人理都不理他,冷哼一声,目光越过耿照的头顶,直视他身后的胡彦之
“你便是胡彦之?是天门鹤老儿的徒弟,那个“策马狂歌”胡彦之?”
胡彦之淡淡一笑
“晚辈正是”
“这便不会错了”老人点了点头,怪眼一翻,冷笑:
“那你,知不知道老夫是谁?”
“知道”
“喔?”老人稀疏的白眉一轩,几绺垂在额前的散发无风自动,似是他目中所绽的精光凝成了实体,一瞬间划出锐利劲风“你……识得老夫?”
胡彦之还未接口,河面上忽然“砰!”一声炮响,澄黄蛇焰再度冲上天际,回映出一艘缓缓驶近的大船,船上人影晃动,船工的呼喝声清晰可闻,似正下帆举桨,准备靠岸
老人脸现不耐,啧的一声,似对大船、黄焰等甚感厌恶
“便是原本不识,现下也该知道了”胡彦之笑道:
“前辈乃是五帝窟符老宗主座下、统辖西方金神岛的白帝神君薛百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