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苗精打细算,岂会不知?咬牙道:“那请商师傅收阿苗为徒,教阿苗报仇雪恨的武功!”老人仍是摇头
“蒲宗只传残疾人,这是千年不易的规矩为了学艺,你肯戳瞎眼睛,或自断手脚,换取加入蒲宗的机会么?”
阿苗绝艳的小脸煞白,身子簌簌发抖,心中转过无数念头过去数月,她几已忘记身世、忘记仇恨,忘记惨死的爹娘族人,每晚借琴声逃避梦魇,换取一晌好眠……这一切,只到她目击商横师徒的神技为止
拥有这般惊人的武功,休说苗骞、冯二喜,连独孤家的皇帝也能刺死!报仇终于有望没有这些,她会和阿喜继续在荒野流浪,如蝼蚁般苦苦挣扎,只为了悲惨地活下去而已……
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了小女孩心一横,拔簪戳向眼睛,却被扑过来的哑巴少年打落商凤抓着她的腕子气急败坏,咿咿呀呀半天,几乎将她捏出瘀痕,直到阿苗迸泪哼疼,才忙不迭地松开手
“罢了,”老人叹了口气“我带你去见违命侯以后别再这样了”
◇◇◇
耿照闯荡至今,从未听过“蒲轮瞽宗”的名号,不由大生好奇,问道:“姊姊后来见到违命侯了么?”
横疏影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
“商师傅蒙了我的眼睛,带去见违命侯,我只记得他的声音非常温和,听了会让人昏昏欲睡他听完我的要求,不置可否,径对商师傅说:“上一单买卖,我们损失惨重,如今只余老残如你我这孩子的容貌比蕙心更出色,我瞧资质也不恶,若善加调教,十年后必成大器”
“商师傅没答腔,两人沉默许久,违命侯才说:“既然如此,就按你的意思回去罢”商师傅道:“属下告退”带着我离开了”她幽幽叹了口气“我那时年纪小,不懂事,料想是商师傅作梗,违命侯不想得罪他,所以便未答允,赌气不跟他说话
“回到雅音琴舍,商师傅对我说:“阿苗,报仇是后来的事,报仇的法子很多,有学武的,也有不学武的在此之前,你须先决定的是报仇与否”我虽是孩子,也觉这话未免问得多余,想也不想便道:“我要报仇!”商师傅摇头:“不忙着回答,三日后我再问你””
商横老人与她耗了一个多月,小阿苗的回答始终都一样老人似死了心,对她说道:“那好,你收拾收拾,我带你去个地方”两人整理行装,这回连商凤、阿喜也没跟,阿苗被蒙了双眼,和老人搭了三天三夜的马车,终于离开了蒲宗的秘密根据地“隔世圈”
这趟旅程出乎她意料的遥远但刚满七岁的阿苗比同龄的小女孩更加早熟,她称职地替代了商凤的角色,担任老人的眼睛,即使在她小小的心思里认定了这是老人的缓兵之计,但老人在她心里的地位却丝毫未曾动摇
商师傅是她的光,是黑暗中指引她走向温暖平安的灯芒
只是商师傅一意阻挠她报仇,好不讲理,小女孩心里生气,除了日常必须,她决定再也不跟商师傅说话师徒俩每晚睡前还是照样抚琴验收,中途遇到了美景,又或心有所感时,也会就地打开琴匣,尽情抒发阿苗的琴艺在不知不觉中得到飞越性的成长
两人旅行了一个多月,终于来到北关,那满目银白飘雪不断的景象触动了小女孩心底深处的恐惧,她越走越慢,越发不安,连睡前的琴曲都渐渐压不住呼啸而出的恶魇阿苗常自梦中哭叫着醒来,然后睁眼直到天亮老人看在眼里,仍一步步领她向北行去
旅途的终点是一处山谷
冰天雪地中气味最容易被冰封,那儿却有着浓烈的异臭,仿佛是败坏的香料混合了焦炭煤渣的气味,闻之令人作呕“这里……是什么地方?”阿苗掩鼻问“是你复仇道路的起点”老人淡淡回答,伸手将爱徒推入了谷中!
耿照听得目瞪口呆
“那里是方壶口北方的瓦尊谷”横疏影轻声道:
“苗骞那奸贼便是在那儿,活埋了被他所骗的一千五百名报国朝圣军”
瓦尊谷几乎被尸体填平,雪封下仅有一层薄土,冻得蛋壳也似,她一掉下去便压塌了一处陷坑,沉入烂泥似的焦褐之中,恶臭扑鼻,挣扎几下,周身白骨残肢戟出,才知非是腐土,而是腐尸!
苗骞活埋了澹台匡明等人之后,适逢春暖,冻土冰消,尸体腐败加速,偏偏太宗孝明帝兵进北关,巡至方壶口附近,苗骞只得派人连夜从南边运来大批鲜花草叶,掩盖填坑,北伐大队自瓦尊谷畔行过,竟无人发觉
“苗骞昧着良心干出这等事来,下场却也极惨”横疏影冷笑“独孤容随便找个理由收了他的兵,此后连连贬官,竟成白丁他兀自不死心,在平望都四处活动,见缝插针,想找机会起复;后来床头金尽,流落街头我找到他时,已成了个满身烂疮的乞丐,瘸腿烂眼,吊着一口气而已”
耿照没问这人后来怎么了,只觉奇怪:“他不是太宗皇帝的心腹么?怎么会是这样的下场?”
横疏影道:“他不过是借刀杀人的刀,独孤容才是授意的屠夫以皇帝陛下的身分,自也毋须明说,只消稍稍暗示一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