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当着娘娘之面,也无法执私刑予以制裁
换言之,即使鬼先生二度惨败,仍握有护身符,令此刻掌握绝对优势的耿照,难以下手格杀「很……很不甘心……对……对罢?」
面色灰败、气息奄奄的垂死妖人咬着满口血污,勉力露出一丝扭曲破碎的狞笑:「这……这回……你……再杀……杀不了我……下……下回……我……再……回来,定……定教……你……悔之……悔之莫及……」
「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会将你送回泥犁地狱」
耿照静静说道:「这是你说的,现下我如数奉还我并不怕你,不怕你忽然出现,不怕你闯进谁的平静生活之中,使出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该怕的人是你我随时准备好对付像你这样的人,你的阴险招数至多得手一次,且决计扳不倒我,随之而来的反击,将沉痛到令你后悔没带着得来不易的侥幸,亡命到天涯海角去
「我衷心希望你回来,我们做个了断,不过你得快说不定待你回转时,这世界已被我彻底改变,成为一处让你无法呼吸、无法直视,连存活都觉痛苦的地方,天地将从骨子里惩罚你,追着你索要一切你应付的代价,清清楚楚,丝毫不让」
他未对狼狈不堪的敌手施予苦刑,折磨伤体之类,然而,这段淡淡的话语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将鬼先生原本狰狞得意的笑容压得扭曲僵冷,刹那间竟有些动弹不得,只余悠断无力的困难呼吸
改……改变这世界?如何才能……你不过是个狗运亨通的愚蠢乡童罢了,哪来的自信,吐出这等荒诞傲慢的言语?
鬼先生急遽喘息着,回过神时,才发现两人的立场,居然已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微妙的转换:他本以为自己是疯子世上无人不惧疯汉,只消保有这份疯狂,即使武功全废四肢断折、沦为阶下囚徒,但教留得一口气在,疯子总能出人意表在以为好日子将至,又或已沉浸其中多时、失去警觉的当儿,冷不防地杀将出来,毁去一切美好之物——但在方才那一瞬间,鬼先生觉得耿照才是疯的
少年眼里,透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狂热与决心,耿照是真的一点都不怕、甚至期待他的反扑,热切期盼他来到那个「光活着就是惩罚」的世界;若鬼先生试图逃离,他毫不怀疑少年会扑上前来,把他拖将回去,亲眼看他被业火炙烤,认真计算他的罪业当烤上多少辰光……
(疯了……这人疯了!我……我怎会到现在才发觉!
鬼先生惊恐起来,忘了伤势沉重,用尽气力挪退,哪怕离那张黝黑面孔再远一寸也好,猛地扯动伤处,痛得晕厥过去,再未稍动
耿照沉默地端详着,冷不防出手,闪电般封了他周身几处大穴,忽尔抬头,恰迎着皇后娘娘的一双盈盈妙目阿妍三分迷惑、三分出神地凝着他,全没想到这名少年会突然抬头,吓了一大跳,不禁伸手抚颊,忍着尴尬轻声道:「你刚才那番话……说得真好能有教恶人这般惧怕的世界,就好了」
才发现自个儿的脸颊滚烫得吓人,沃腴高耸的胸膛里扑通扑通地跳着,有些难以喘息她已经许久许久,不曾有过这种脸红心跳的感觉了
耿照垂首道:「臣胡言乱语,请娘娘恕罪」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阿妍的识见教养毕竟非同一般,定了定神,正色道:「我觉得你说得很认真,说不定连怎么做都想好了恁佛……恁那恶贼奸猾狡诈、舌灿莲花,也被你的气势所慑,本想说些恐吓人的恶毒言语,竟给迫得晕死过去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想知道我想看看……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
说得诚恳真挚,尽管无心使媚,不知怎的俏脸却隐隐放光,仿佛极是憧憬向往,更添几许醉人丽色
耿照没想到娘娘会如此折节求恳,想了一想,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人们总说『除恶务尽』,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若不将恶人杀光,即须时时提防,唯恐这些人不改过向善,唯恐恶徒们存心报复,镇日提心吊胆过日子;活得这般憋屈,谁还想做好人?既然没得选,还是将坏人全杀了罢」
阿妍想了一想,总觉此说怎听都像反话,似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乍闻没什么不对,如佛子这般恶徒,要说能感化改过,阿妍自己都觉无稽,表面上无不合于耿照言,但就是无法直率地点头附和,只不知该如何反驳才好
「说穿了,」
耿照淡淡一笑「与黑帮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无有不同;行此泯灭天良之举,出发点不过是胆怯罢了因为惧怕报复,不肯时时吊着心尖谨慎防备,索性杀了,一了百了」
阿妍浑身剧震,忽有种被人戳穿用心的悚棵感,继之而起的却是汗颜
「若……如若不然,」
她颤声道:「我们该如何处置恶人,才是正道?」
「当惩则惩,当纵则纵」
耿照肃然道:「无论有无恶人,无论恶人会不会回来,我们原就该谨慎防备因世上本无万全策,许多事端赖时刻不懈的努力方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