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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走得慢,到得颍阴已是傍晚了
文聘把荀贞送到高阳里外,说定了明儿一早再来送他,揖别离去
里监门老邓迎出来,一如既往的热情恭敬,说道:“荀君回来了?你这可有日子没回来了要是咱大汉诸郡国县道各乡的有秩蔷夫都能如君一般勤勉,这天下何愁不能太平?”
小夏、小任常跟荀贞回家,和这老邓很熟了小夏笑嘻嘻地说道:“老邓,你还不知道吧?荀君已被太守擢为北部督邮,明天就要去阳翟上任了”
“北部督邮?……,唉哟,荀君,不说小人多嘴乱说,小人早就看出你面带贵相你瞧瞧,这才多久?亭长、乡有秩、北部督邮,一步步地就升上去了再过个三五年啊,说不定连那两千石的银印青绶,荀君也能带上一带了!”
荀贞笑道:“老邓,你这嘴越来越能说了我现如今虽被府君任为北部督邮,可依然只是个小小的百石吏,二百石的铜印黄绶尚不敢想,你就敢替天子做主,让我带银印青绶了?”
老邓虽只是个里监门,但他“监”的是高阳里之门,见多了那些来拜谒荀家的官吏,对本朝的官制很是了解他说道:“虽为百石,较之乡有秩蔷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这话说得很对乡有秩蔷夫和郡督邮的品秩虽都一样,但从乡有秩到郡督邮却绝对是拔擢升迁也正因此,荀贞在西乡任上足足待了一年多,去掉了“试”字,变为“真有秩”后,才能获此升迁——至於他此前从繁阳亭长升为乡有秩蔷夫之所以没有等够一年,却是因为亭长仅为“斗食”,连“秩”都没有,故此可以放松条件,不必太严格地执行朝廷规制
荀贞急着回家,没和老邓多说,牵着缰绳,赶着牛车,步入里中老邓亦如往日一般,目送他远走,方才折回里外塾内,一边回屋,一边嘟哝:“荀君真是谦和,这都当上郡督邮了,和我说话时,语气态度却和往日一模一样”
……
刚进家门,才把坐骑、牛车置好,扶着唐儿从车上下来,院门外来了一人
“贞之,家君叫你去见他”却是荀绲的三子,荀彧的哥哥荀衍
荀衍字休若,在郡中也很有才名荀绲诸子中,数他与四子荀谌以及荀彧最贤他比荀贞年纪大,荀贞忙作揖行礼:“见过阿兄”
“家君听说你回来了,立刻命我来找你去见他”
“是贞方从乡中回来,衣染风尘,未服冠带,不敢就这样去阿兄且请少待,等我洗一下,换身衣服,再去拜见大人”荀贞告了个罪,回屋里由唐儿伺候着换了一身儒服,带上高冠小夏、小任在井边打了盆水,又侍候他洗了手脸
荀衍雍容清雅,不急不躁地等他收拾完毕,迈步出院,领他来入自家,请先至堂上,随后到后院通知荀绲
荀绲很快就过来了
荀贞疾步到堂门,和荀衍一块儿服侍荀绲脱下鞋子,搀他登堂荀绲坐上主位,说道:“你们也坐罢”荀贞、荀衍跪坐侧席
“你前天派人送信来,说你被府君擢为了北部督邮?”
荀贞刚坐稳,闻言立刻起身,避席俯拜,恭恭敬敬地说道:“是……,贞自前年至今,凡所历任,不过亭长、乡有秩蔷夫,足不出一乡,治不过二三十里,见闻寡陋,学识浅薄,从来没有想到会被府君擢至督邮要职骤登郡右,转侧不安今天归家,就是想来求见大人,希望能得到大人的指点教导刚到家,尚未沫面澡手,阿兄就来了”
荀绲明显老了
前年荀贞见他时,他虽苍老,精神还好,如今牙齿掉了大半,发白齿落,老态龙钟,坐在榻上,腰都直不起来了
他慢慢地说道:“前年,你初任繁阳亭长时,族里有很多人看不起你,背后里说闲话的也不少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你能有今日成就记得你任亭长不久后,我曾召你来过当时说起了仇季智,你说县君把你比作仇览我说仇览用了整整一年才使蒲亭‘大化’,说你比不上他……,於今看来,却是我错了”
荀贞惶恐,说道:“大人没有错,贞微末小子,本就不能与仇览相比”
“不仇览用了一年才使蒲亭大化,而你同样用了一年,却竟能使一乡清平尽管尽灭第三氏显得杀伐过重,但我知道你那是为了立威,立威之后,你又能立德,春秋断狱,以德治民,普及教化,养乡中孤寡,令满县人都颂你贤明威德并立,实属不易你的才干胜过仇览不过,虽然如此,你还是要牢记谦虚二字”
“是大人赐给贞的那副字,贞在繁阳亭和西乡时,一直都把它悬挂在居室壁上,日日念诵,不敢忘”荀绲那次召见荀贞,赐过一副字给他,写的是《易经》里的一句话:“谦,德之柄也”
“你今被擢为督邮,督邮乃郡朝右职,是太守的耳目,职在监部内诸县,分明善恶於外,部内上自县长吏,下至豪大家,无不尽受其督察,位虽卑而权极重督邮若好,则一郡清晏无事;督邮若坏,则/民怨滔天……,贞之啊,阴公先除文若为郡主薄,继又委任你为郡督邮督邮、主薄都是郡之重臣,太守的心腹股肱,在郡吏中的地位仅次郡功曹咱们一门之中,两人位在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