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并未在府里办,而是去了御街翠华楼
宁国公家有中馈主母,宴请同僚还去酒楼,这事颇为隐晦
京师贵眷里已隐约传言,说宁国公少夫人掌家能力不堪
沈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些话还不曾传在耳中
当然这话也不算说错,光是府里那点柴炭用度,已经让她焦头烂额
沈氏自执掌中馈,天不亮就起身,只饮几口汤粥,就开始办理家务
管事房一溜的管家娘子,乌压压站了一屋子,等着回话指示
“回禀大奶奶,二房太太催炭火,因二公子被冻病了,府医看了也不见好她还说若大奶奶推脱,就不用发炭了,直接发她两口棺材”
沈氏坐在屏风前头,一身白狐缂丝皮袄,脚踏下有炭盆,怀里抱着手炉
管炭婆子扫了一眼,嘴角撇的直抽
这大奶奶真够瞧得,指着省俭扣炭不发,自己屋里倒烧得暖和
不知管事房的人吃了多少骂,险些让各房主子奴才咒化了
这些天她们都不敢出门,生怕无辜被人打了,没地方诉冤屈去
沈氏不由得皱眉,心里烦的要不得,只觉得二太太是没事找事
离十五日没几天了,怎么就不能等等?
“前日我就对二婶说了,府里省俭用度,各房都要受些委屈二弟弟既然身子弱,就该早些预备厚衣裳病了才知闹嚷,这又算得什么?”
宁二公子根本不是冻病,分明是二房妻妾斗气,把孩子挤兑病了
这些事沈氏知道,二太太斗不过钱姨娘,想借机闹个事罢了
“听闻鹤寿堂里二小姐病了,屋里就生火烧起炭盆来若照着这个例,二公子也病了,那也提前烧了吧?”
有人讪笑着出主意,不懂沈氏在坚持什么
听到管事婆子想和稀泥,沈氏便把脸色一沉
“鹤寿堂是老太太的院子,本就是府里特例,不是为二丫头才这样你回去告诉二婶,这个例断不能开,我这里通不过”
“我做事丁是丁卯是卯,眼睛里头容不得沙子祖母与母亲既然让我掌家,少不得要得罪些长辈你们也别觉得我年轻好说话,定例就是定例”
见她这般摆架子做威风,不但是管炭婆子,别的管家娘子都觉好笑
沈氏掌家只是架子摆的足,论起行事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这些管事婆子都是家里老人,岂能被装出来的气势拿捏住?
凡是世家贵府里要做掌家的奶奶,少不得有些压服人的能耐
行事得当御下稳妥,才能让人高看一眼恭敬两分
沈氏这般外强中干,她们自有阳奉阴违的法子
“是,奴婢这就派人去说”
管炭婆子诺诺退下,心中腹诽眼内不屑
沈氏见她眼睛滴溜溜盯着炭盆,少不得要解释几句
“府里份例炭是有数的,只能从十月十五开始发各院若是嫌冷,也可自己花体己钱买炭锦鑫堂与我这凤澜院,都是自己买了炭来用的”
光是这般说也太过生硬,对长辈也有些无礼
沈氏思来想去,回头唤赵嬷嬷过来,让她给二房送些炭
“把咱们体己买的炭,送十斤去二房院,就说我听闻二弟弟病了,特意送去的还请二婶多体谅我的难处我刚刚掌家立规矩,不能为二弟弟一人,就坏了规矩礼数毕竟咱们宁国府家大业大,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她说的十分恳切真诚,眼圈都有些红了
赵嬷嬷躬身答应,也泛起一阵心酸,觉得沈氏真不容易
走出正房时,管炭婆子浓浓堆一脸笑
“这桩事大奶奶托了赵嬷嬷,一客不烦二主,由您老人家过去是正理管事房的事情忙乱,恕我不跟着您多跑一遭!”
她巴不得有人顶雷,t不等赵嬷嬷答应,一道烟儿走了
炭火堆在下房院屋里,赵嬷嬷拿钥匙开门,令小丫鬟撮一篓炭
凤澜院只买了五十斤红箩炭,还有些粗柴炭,如今好炭还剩二十多斤
上等细炭沈氏都舍不得多用,赵嬷嬷也肝儿疼,干脆撮得是粗炭
炭算是送去了,二太太才刚起身,赵嬷嬷就没进屋,只让丫鬟传了话
沈氏还在梳理着家务,就听见院里一片大乱
二太太带着丫鬟婆子们,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二婶怎么过来了?天气这般寒凉,您何苦亲自跑来?”
沈氏惊得要不得,连忙起身下了座,依着礼数屈膝请安
她今天若不送炭还好,千不和万不和,不该让赵嬷嬷送那十斤粗炭
二太太一见就气疯了,清晨连茶都没吃半口,就来兴师问罪了
“你知道天冷还扣二房的炭火?我当是你实心疯了,不懂得四季冷热!我家小和尚儿已是冻病了,若他有个好歹,我把你这贱妇偿命!”
小和尚是宁二公子,因他从小寄名出家,乳名唤作小和尚
当着满屋的婆子下人,二太太一顿劈头盖脸啐骂